第九章

 

 

  「御醫大人。」故雲曦踏進御藥鋪,輕喚了聲正在翻書的御醫。

 

  御醫頭也沒抬,只是涼涼道:「我不知道妳在叫誰。」

 

  「我、我是說……無求大人,我來找你看診。」故雲曦會意他是要自己不可以叫他「御醫大人」,索性將「御醫」二字改成他的名。

 

  「後面那兩個字可以省啦!」御醫闔上書,抬首對她笑道:「來,這裡坐。」

 

  他指向身邊的軟椅。

 

  「怎麼樣?是染了風寒還是……?」御醫先做口頭上的問診。

 

  故雲曦搖搖頭,表情一樣困惑,「不知道……最近常常吃不下飯,有時候好好的卻會頭暈想吐……逍遙要我來這裡找你,看看是不是身體哪裡出了問題。

 

  御醫挑了下眉,「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吧。」

 

  「嗯?」

 

  他純粹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無誤,伸手扣住她的皓腕,然後雲淡風輕地點了下頭,「對,沒什麼問題,不過有了。」

 

  故雲曦還是聽不懂,為什麼說「沒問題」,又說「有了」?

 

  御醫摸了摸她的頭,發揮他少有的耐心解釋,「我是說,孩子有了,喜脈,妳懷孕了,妳就要當娘了,聽懂了嗎,雲曦小妹妹?」

 

  故雲曦怔在那裡,雙手不自覺移到目前平平的腹部,傻掉了,「我……有小孩了嗎?

 

  御醫嘆了口氣,揚起一個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燦爛過頭的笑容,「對,半個月了,注意身體,知道嗎?」

 

  唉,有種女兒長大了的喜悅和惆悵……不對!我在想什麼?笨蛋!雲曦又不是我女兒!

 

  「……要告訴逍遙嗎?」又呆了一會兒,故雲曦問了一個令御醫差點跌倒的問題。

 

  「如果他是孩子的爹囉。」御醫挑了挑眉,這樣回答。

 

  又沉默了好久,故雲曦像是突然回神一樣對御醫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看著那開心的笑容,御醫打從心坎裡感到高興和祝福──還有小小的埋怨啦。

 

  渾蛋宇文逍遙,雲曦還這麼小就對她下手!大色狼!

 

  以上是御醫邊擦掉欣慰的眼淚邊發的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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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雲曦走到御書房,對門邊的侍衛笑了下就進去了,也不管那個粲然的甜笑把人家侍衛大哥迷得暈陶陶的。

 

  她輕敲了幾下已經開啟的門,有禮貌地站在門邊等宇文逍遙從一堆奏摺中抬起頭。

 

  「雲曦!」宇文逍遙發現敲門的是她非常高興,對她招了招手,「來,來這裡坐著。」

 

  故雲曦依言走了過去,卻不敢坐他口中的「這裡」──他的腿上。

 

  宇文逍遙才不管她會不好意思,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坐好,關心地問道:「去無求那裡了嗎?他說怎麼樣?」

 

  故雲曦靠在他耳邊小小聲,不敢放膽說,「御醫大人說我沒有生病,只是……只是……

 

  她的臉上浮起羞澀的嫩紅,吶吶地說不出下文。

 

  「只是?」宇文逍遙可緊張了,連音量都大了不少。

 

  「我、我的肚子裡面……有逍遙的寶寶了……

 

  瞬間,宇文逍遙也像她初聞此事一般完全愣住,半晌才回神,「妳是說……妳懷孕了?!

 

  故雲曦怯怯地點了下頭。

 

  「真的?」

 

  「嗯……

 

  下一刻,在故雲曦意識到之前就忽然被用力抱住!被宇文逍遙扣在懷裡盡情抱了個夠,他還像孩子一般歡呼了起來!

 

  「雲曦有我的孩子了!雲曦懷孕了!」他高興地對她又親又摟,情緒很是激動。

 

  門外的新任侍衛被韶王異常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在聽到他的歡呼後更差點摔死在逍遙宮前面……那個情緒超不穩定、常常這時是晴頃刻又雨的恐怖韶王,居、居然笑的這麼開心、叫的這麼大聲?而且聽他歡呼的內容是……是剛剛進去那個美麗少女懷了韶王的龍種?不會吧!他進宮一個多月聽過不少關於韶王的傳聞,但就沒一樣是哪個妃子替韶王懷胎生下麟兒的,甚至還有人跟他說韶王討厭小孩子,怎麼現在……

 

  嚇得不輕的侍衛在下一秒又被狠狠駭著,因為韶王竟興高采烈地抱起那名少女走到自己面前,還對他說:「等一下傳本王的命令下去,說曦妃已懷了半個月餘的身孕,叫那些臣卿給本王閉緊他們的嘴,不准散佈任何不實謠言,否則本王絕對要散佈謠言者生不如死,聽到沒有?」

 

  「是……是……」侍衛抖著一雙腿,差點站不住腳。

 

  雖然他剛剛真的有那麼一瞬,不敬地懷疑這個又叫又笑的韶王是不是別人假冒的,但韶王也不必馬上就用兇狠的表情、凌厲的語氣對他說出這種殺氣騰騰的宣言吧?嗚……「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吾……

 

  看著韶王一面對那個少女又變回那笑意滿面的樣子,侍衛小弟的心中實在有點兒小小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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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求!安胎藥!」宇文逍遙抱著故雲曦翩翩而至御藥鋪,劈頭就對御醫道。

 

  只見御醫正拿把扇子搧著一個小藥爐,一副早就料到他們會回到這裡來的架勢,「廢話,還用你說。」御醫哼了聲。

 

  「真稀奇,據說我們御醫一向對人假以辭色,病患未踏進一腳踏進棺材以前決不替他看診,而且常常隨便唸幾個藥名就背起藥箱走人,怎麼今天特別反常,居然肯親自煎藥?」宇文逍遙取笑他。

 

  無求手邊的活兒沒慢下來,嘴上也不甘示弱地回敬:「聽宮人們的說法,我們韶王非常的討厭小孩,怎麼現在為了一個小孩這麼高興?」

 

  聞言,故雲曦似乎信以為真,一雙大眼不安地直往宇文逍遙瞧去。

 

  宇文逍遙連忙安撫她:「沒這回事!妳別聽他胡說!」

 

  「可是我至少從六、七個人口中聽到了耶。」御醫果然是言行一致──都在「搧風點火」!

 

  「那是他們亂傳!」宇文逍遙的音調忍不住揚起。

 

  「別再辯解了,當今韶王擁有快嘴利舌誰不知道?再說下去黑的都可以變成白的了。」御醫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故我地繼續專心搧。

 

  宇文逍遙看故雲曦的臉色慘白了大半,只好老實招了。「我承認,我討厭小孩子──不過那是指別人的!雲曦和我的孩子我當然會喜歡!」

 

  「真的?」故雲曦小小聲,很想相信又有點怕怕的樣子。

 

  「真的!」

 

  「笨、蛋。」看宇文逍遙急急忙忙解釋的糗樣,御醫冷冷地做出評語。

 

  宇文逍遙抬起頭,惡狠狠地瞪向害他的雲曦這麼緊張的罪魁禍首,「什麼?」

 

  「我說你是笨蛋,雲曦又不覺得你會討厭你們的孩子,你解釋那麼多做什麼?」

 

  宇文逍遙困惑地低頭望向嬌妻,接觸到故雲曦臉蛋紅紅、笑得有些心虛不好意思的模樣後才恍然大悟,「妳拐我!以後不准妳再跟無求這個壞傢伙接觸,什麼不學學他使壞!」

 

  「是你笨。」御醫毫不留情堵他。

 

  雖然這一招的確是他傳授給雲曦,叫她好好「驗證」宇文逍遙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他們的孩子,但也不必說的這麼難聽吧?再說雲曦的騙人演技又沒高明到哪裡去,根本就是宇文逍遙遇上她就失去理智判斷、冷靜觀察的本事,才會說出那麼露骨的答案。

 

  「雲曦──」宇文逍遙把臉慢慢湊近懷裡的戀人,不滿的表情寫在臉上。

 

  這時候,照以前一定會不知所措的故雲曦居然出乎宇文逍遙意料地有動作了!而且還是跟以前非常「不一樣」的舉措──

 

  她有些顫抖地捧住他的臉,輕輕往他唇上點了一下──對!就是「啾」!

 

  宇文逍遙當場傻住,連要生氣都忘記了。

 

  只見一旁的御醫用一個「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繼續照顧藥爐,但從他鼻腔重重哼出的得意聲響可以輕易猜出這一定也是他教的。

 

  「我就說吧,這招下去馬上見效。」他沒抬頭看故雲曦已經臉紅到差點冒煙的窘樣,倒是口中吐出的話語非常的……欠揍──這是宇文逍遙的想法。

 

  「施、無、求!你怎麼可以這樣教壞我的雲曦!還有,從實招來!你是怎麼教的?」最好不要是親身「示範練習」過,否則他絕對會抓狂!

 

  「你、以、為、呢?」御醫用非常曖昧地語調一字一字道,還故意伸出舌舔了下唇邊。

 

  「雲曦──」

 

  「我、我不知道……」御醫大人有交代不可以說出他是拿人參示範給我看的,我不可以告訴逍遙……

 

  「給我從實招來!」瞧!醋罈子又打翻了!

 

  故意製造這樣奇怪氣氛的御醫心裡挺樂的,看著宇文逍遙誤會的吃醋樣,他順口又丟出了兩個字:「笨、蛋。」

 

  「施、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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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噹!

 

  一聲清脆的陶瓷杯器破裂聲,響起在鳳鸞宮中。

 

  「妳說那賤人懷、懷孕了?!」太后抖著雙手,一只茶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摔落,音調拔高、尖銳到刺耳。

 

  「是、是的。」下頭前來報告的宮女一樣是抖個不停,就怕太后一個不高興,自己的頭和身體就得分家了。

 

  啪噹!

 

  「該死!她居然、居然敢背叛我!賤娼果然不能相信,下流!卑劣!以為只要產下掛有逍遙名義的孩子就可以母憑子貴了嗎?以為這樣就能榮華富貴一輩子,還能順便除掉我是嗎?呸!心腸這麼毒!髒女人!無恥!」太后失控地大吼,一邊以自己的小人忖度之心辱罵故雲曦,一邊掃落無辜的花瓶洩憤。

 

  「請太后娘娘息怒!以鳳體為重!」兩旁的宮女連忙跪下。

 

  太后正氣到全身發顫,她的心腹── 一名年紀較大的宮女突然走向她,壓低聲道:「若是娘娘不願意讓曦妃產下龍子,不如就……

 

  劣詭的計謀字句傳入太后耳中,讓太后的臉色慢慢轉為平靜,繼而還露出了個陰狠的笑容,「好!很好!到時候哀家倒要看看那隻不要臉的狐狸精會有什麼下場!快去辦!」

 

  見主子不再橫眉豎目,一干宮女都悄悄鬆了口氣,但卻也猜的出主子絕對是又要用什麼毒計對付那個善良的曦妃娘娘……唉,雖然她人好,但個人性命要顧,二十幾名宮女竟沒有一個敢去提醒故雲曦要留心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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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妃,太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一名故雲曦不認識的年長宮女,趁著這日宇文逍遙和多位老臣們商量關於鄰國──日落之國的王位易主該採取支持或反對態度會議的時間,偷偷溜到鎖雲宮。

 

  故雲曦一愣,想起太后曾對自己說過的話,語氣不自覺有些發顫,「請問不、不能在這裡說嗎……」

 

  不知是巧合抑或命運的捉弄,鳶尾兩日前就反常地告了十天假出宮去了,而故雲曦因為覺得不需要,也沒有再請宇文逍遙找別的侍衛來代班,造成了現在拙於言辭的她必須獨自面對牙尖嘴利的宮女。

 

  那名宮女眉一皺,語調尖了起來,「沒想到曦妃是這樣的人,得了寵就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裡了,難不成還得請太后娘娘來這裡『覲見』妳?」

 

  「不是的……」之前被狠狠羞辱的恐怖經驗深烙在她脆弱的心靈上,她好怕又要再經歷一次。

 

  「那還不走?」宮女盛氣凌人地哼了聲,「原來曦妃是這樣無賴的人,不知道韶王是怎麼……」

 

  故雲曦「霍」地站起身,「我跟妳去,但請妳不要說逍遙的不是!」

 

  她柔弱的神態、語氣就是少了宇文逍遙那份逼迫感──可是對於她而言,這已經是最堅持、最強硬的說話態度了,而且是只為心愛之人才有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令宮女下意識地住了口,總覺得此刻的她所說出的話給人一種不能違逆的震撼。

 

  「跟我來。」宮女故意漠視那樣的異感,轉身走出鎖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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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可終於來了,還要哀家的宮女三求四請才願意到這裡來,妳還真是尊貴!」太后望著故雲曦,笑的非常不友善。

 

  故雲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默默地站在那裡。

 

  「哀家聽說妳替逍遙懷了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后刻薄地道:「說不準那根本是妳跟別的男人有的野種,要來冒名頂替。」

 

  故雲曦再怎麼不解人語毒惡也聽得懂太后的意思,她的小手不禁握緊,「我沒有對不起逍遙,不會是……」

 

  「那些都是妳一個人在說!待過煙花之地的下賤東西少說的那麼好聽!」

 

  「您可以懷疑我做錯了什麼,但是您若是懷疑我的孩子就是在懷疑我對逍遙的忠貞,請您不要這樣!」她的本性可以任太后罵十句、百句都不還口,更何況她有大半都聽不懂,但是如果是懷疑她對宇文逍遙的愛,她無法接受。

 

  「娼妓談什麼忠貞,冠冕堂皇的好聽話誰不會!」

 

  故雲曦咬住下唇,不知該怎麼回應,一雙盈滿淚霧的眼眸帶著無語的抵抗,望向太后。

 

  「臭婊娘,妳敢瞪哀家!」太后的心虛被她更用強勢的憤怒蓋過,她口不擇言地吼道:「來人,照我之前說的去做!」

 

  只聞她二句話,四個的宮女馬上就走了過來,猛地制住故雲曦,用力抓著她纖細的手臂,還在上頭留下了一痕痕的紅印。

 

  「妳們……」力氣本來就不大的故雲曦無法逃脫,只是不解地環視宮女們。

 

  四名宮女都不敢直視她的眼,紛紛避開她的目光。

 

  一陣濃濃的腥味傳來,先前那個去叫故雲曦來的老宮女手中端著一碗濃稠漆黑的液體走向她,毒辣的精光在她眼中閃了閃。

 

  「妳們做什麼……放開我!」下意識地,故雲曦對那碗藥感到無以名狀的恐懼,在眼眶中打轉的淚也在此時落了下來。

 

  「不用掙扎費力了,這只不過是普通的打胎藥而已,沒什麼的。」宮女笑得如同她的主子一般陰狠猙獰。

 

  「不要!求求妳們!放過我的孩子……」故雲曦哽咽到連聲音都啞了,卻被宮女用力扣住了下顎,硬將那散發著不詳腥味的的藥灌進她的口中!

 

  縱然再怎麼掙扎抵抗,大半的藥汁還是被迫吞進了她的腹中……

 

  「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的孩子……」生平第一次,一種名為「怨恨」的情緒出現在故雲曦的心裡、臉上、眼中,腹部驀地傳來陣陣猛烈的抽疼,被放開的故雲曦蹲下身,用雙手掩著下腹,彷彿以為這樣就可以保住孩子……

 

  「不……不要……」帶著淚,那雙一向清澈的柔眸此刻帶著強烈的絕望與恨意,她說出了她從未想過的淒厲話語:「我不會……不會原諒妳們的!就算我死了,我也會回來找妳們!」

 

  下身大量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白色的裙,熬不過那樣的劇痛,故雲曦不支昏厥……

 

  就算我死了,我也會回來找妳們!

 

  她說出這句話時的淒厲模樣深深嵌進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中,望著那不斷從她身體裡流出的血液,所有加害者與旁觀者都感到一陣不知名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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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議朝宮」內,宇文逍遙突然站起身,他身後的椅子倒在地上,發出了極大的聲響。

 

  「韶王?」由於在座的臣子都是歷經兩朝的忠國老臣,有些甚至可以說是看著宇文逍遙長大的,他們無畏於他的反常,只是關心。

 

  「今……今天就先到這裡,明天再繼續,散會!」宇文逍遙丟下幾句話就匆匆離開,留下面面相覷的不解眾臣。

 

  方才那種突如其來的冰冷感,宇文逍遙無法說服自己忽視,他現在幾乎失去溫度的雙手還在顫抖,那種寒徹心扉的感覺……拜託!千萬不要是雲曦出了什麼事!

 

  早上離開鎖雲宮那一剎那,他就曾感覺到一陣不尋常的心悸,但是他以為是自己多想,所以沒去理會,現在卻……他不禁開始懊悔,要是雲曦出了什麼事,那……

 

  他急速奔跑著,慌慌張張地跑到鎖雲宮卻撲了個空,他愣了好一會兒,待他回神時,發現自己正繼續急奔,他望了眼路徑,這是往……鳳鸞宮的路!思及此,宇文逍遙突然又感到一陣冷,不敢有絲毫停歇,他向太后的居所跑了去。

 

  但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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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曦!」宇文逍遙衝進鸞鳳宮,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他的血液整個凍結,連心臟也像是停止了跳動,只留下那一種令人恐懼的冰寒。

 

  他踉踉蹌蹌地走向故雲曦,那張已然刷白的痛苦花顏,彷彿在無聲控訴之前所受到的不人道對待,她的身體裡流出的血染紅了裙、染紅了毯,也染紅了宇文逍遙的眼,循著血液流出來的地方,宇文逍遙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妳們……」發現她的鼻息微弱到讓人害怕是否將會消失,她的心跳也是緩慢到近乎停止,宇文逍遙的聲音很低,但其中所蘊含的暴怒卻傳進了每個人的耳裡,他抬起頭,用滿是血絲的眼瞪過每一個宮女,最後直直盯向太后。「妳們竟敢這樣對她!妳們該死!妳們通通該死!每一張臉我都記住了,我絕對會讓妳們付出代價!」

 

  他憤怒到甚至忘了用「本王」,但那種威勢和殺意令她們幾乎要昏厥,宇文逍遙旋即抱起故雲曦離開,不少宮女在他離開那一瞬間軟了雙腿,有的甚至已經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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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求!快點!救她!」趕到御藥鋪,宇文逍遙吼了聲。

 

  聽到這不尋常的吶喊,御醫凝著臉,在看見故雲曦之後那張臉瞬間失去了血色,「她……她……快點,裡面有我的床,讓她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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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曦她……為什麼會這樣?」勉強將故雲曦從鬼門關前搶救了回來,御醫疲憊地倒坐到門邊的宇文逍遙身邊。

 

  「是太后……」恨意與怒意交雜在他低沉的語氣中。

 

  御醫的臉上瞬間閃過猙獰的神色,卻在下一刻又變回疲憊悲傷,「我剛剛看過、聞過了她衣襟上潑灑到的藥……」

 

  「然後呢?」宇文逍遙的語氣沒有半點生氣。

 

  「是藥性比尋常打胎藥還猛烈的配方,而且……是二十份藥材的濃縮。」

 

  宇文逍遙沉默。

 

  「重點在……多一份藥量,就多……整整一倍的藥效。」御醫幾乎是在自言自語,「雲曦還能救回來,已經是奇蹟了,可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我明白。」孩子的父親縮著身,將臉埋進雙臂中。

 

  「然後她……可能以後……都無法再生育了。」御醫決定全說。

 

  接著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宇文逍遙跌跌撞撞地起身,往藥鋪裡面走。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要是……」

 

  御醫只聽到這樣模模糊糊的幾個字,但他清楚地看到……兩行淚光,滑落在那張看不清表情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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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麼時候才會醒?」

 

  「最快是今天晚上,可是也有可能……」不是御醫對自己的醫術沒有信心,而是故雲曦真的流失太多的血,再加上心理上的打擊,雖然現在還有呼吸,但是誰都無法保證她會不會就此長睡不醒。

 

  「她會醒過來的……」宇文逍遙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像在自言自語,更像在祈求。

 

  「嗯。」

 

  「到時候,我要怎麼跟她說……」宇文逍遙痛苦地低吼,「我不在乎雲曦能不能生孩子,我只要她活著!可是雲曦……雲曦……」餘下的話語哽咽在喉間,說不出。

 

  御醫知道,知道宇文逍遙想說什麼,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根本還沒長大的女孩,帶著燦爛幸福的笑容,告訴自己她要為心愛的人生下貼心的寶寶,讓孤獨的宇文逍遙不會再感到寂寞……

 

  那張載著憧憬的無邪笑顏……

 

  她說話時的神采,耀眼到連御醫都能感覺的出其中所包含的期待和愛意。

 

  這樣的她……要怎麼接受如此殘酷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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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了整整一個晚上,故雲曦終於醒了過來,但是樣子有些不尋常。

 

  她的眼睛是睜開了,但眼瞳卻是空洞的,而且任憑宇文逍遙和御醫再怎麼叫喚都沒有反應。

 

  宇文逍遙扶她坐起,輕輕撫著她的頰,「雲曦?回應我一聲,好不好?」

 

  故雲曦只是目視前方。

 

  「她受到的打擊太大……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御醫道。

 

  宇文逍遙眼神一黯,他真誠地對她道:「雲曦,就算沒有孩子也沒關係,只要妳陪著我,我就……」

 

  故雲曦依然沒有反應,但是空茫的眼中卻流出了清清的淚,不停地流出,看得宇文逍遙心好痛,忍不住將她摟入懷裡。

 

  御醫別過臉,不去看宇文逍遙顫抖的雙肩和故雲曦空洞的眼,雙手卻不自覺握緊成拳。

 

  雲曦……妳變成這樣,要我怎麼跟他們交代……

 

  御醫抿著唇,在心中不停罵著,彷彿這麼罵就可以忽略胸口那種緊窒的難受。

 

  過了好久,宇文逍遙忽然感覺到有一隻小手正在擦著自己的淚,他怔了怔,鬆開雙臂,就見到故雲曦已然回神的迷濛淚眼。「逍遙……她們……她們……害死了我的寶寶……」

 

  「我知道……」宇文逍遙握住她的手,抱緊她,「我知道……」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我沒有做錯事啊……她們為什麼要把我的寶寶奪走……」她無助地攀著他,就像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浮木,「為什麼……」

 

  宇文逍遙摸著她的髮,縱使他的手也一樣在發顫,「我知道……雲曦沒有做錯事……我知道……」

 

  「嗚……」故雲曦咬著唇,傷心到什麼都無法再說出口。

 

  藥舖中,就只聞得哭聲與抽泣聲,絕望而心碎地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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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吃點東西才好的快。」宇文逍遙手上拿著一碗御醫親手烹製的藥膳粥,用湯匙親手餵食故雲曦。

 

  故雲曦聽到「好的快」,雖然不想吃卻也乖乖地張口。

 

  兩人都沉默下了,只是重複著餵食與被餵食的動作,少頃,一碗粥已見底。

 

  宇文逍遙放下粥碗,改拿起一旁的藥。

 

  他細心地將熱騰騰的藥吹到適合入口的溫度,故雲曦卻下意識地偏過頭,抗拒記憶中那種不好的感覺。

 

  「雲曦,這是無求親手替妳煎的藥,不會有事的。」宇文逍遙柔哄。「我保證,嗯?」

 

  故雲曦望了望藥,又看向宇文逍遙和御醫,最後閉上眼睛,勉強喝下那碗藥。

 

  宇文逍遙心疼她心理上所受的創傷,摸了摸她的頰、她的髮,然後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

 

  御醫遞過一杯溫水讓故雲曦漱了漱口,沖掉藥味,「睡吧,雖然妳才剛醒來沒多久,但睡眠對妳的身體比較好。」

 

  故雲曦點了下頭,躺進被窩裡,「謝謝你們……」她的聲音很小,很微弱,但兩人都聽到了。

 

  就在宇文逍遙收拾好碗和湯匙,要跟御醫一起離開時,故雲曦突然出聲:「逍遙……」

 

  「嗯?」宇文逍遙放下托盤,走到床邊。

 

  「我們……還可以有其他的寶寶……對不對?」故雲曦蒼白的小臉上寫滿期待。

 

  這個問題讓兩個男人瞬間都僵直了背,宇文逍遙勉強扯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要讓她安心,「當然,睡下吧,這樣好的比較快。」他撥開她臉上的髮絲。

 

  「嗯……」故雲曦鬆了口氣似的回答,令其餘二人的眼中均閃過複雜神色,她閉上眼睛,然後沉沉地睡去。

 

  宇文逍遙替她拉好被子,拿起托盤走了出去。

 

  踏出藥鋪,宇文逍遙忍不住往門邊的牆靠去,身體彷彿被抽去了支撐的力道,無聲地下滑。

 

  「我對雲曦……說了謊,對不對……

 

  「……嗯……」另一片門牆,縮著另一個無能為力的男人,他將頭靠上膝蓋,語調有著深深的悲傷。

 

  兩人就這麼落魄地隔門而坐,默默地守著裡頭的纖弱病人,明明知道說謊是錯的,卻只能選擇錯誤的答案告訴裡頭的她……

 

  因為除了這麼說,沒有更好的回答能守護脆弱的她了……

 

 

第十章

 

 

  邪,帶著你身邊的大夫回來,儘快!

 

  這麼一行沒頭沒尾的字,在一夜間貼滿了天韶國的大街小巷,而且封上了皇印,讓各地國民們一頭霧水,議論紛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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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遙……我還不能回去嗎?

 

  在御藥鋪已宿了將近二十天,故雲曦忍不住問道。

 

  「這個……要問無求才知道。」宇文逍遙梳著她的長髮,手邊的動作略微一頓。

 

  雖然她表面看起來好像已經痊癒了,事實上雲曦的身體非常虛弱,因為她的體質原本就不是多健康,能夠熬過來已經是個奇蹟,連要像以前那樣都是不可能的了,現在她的身體脆弱到就算只是受到風寒都……重點是還不可以讓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否則……

 

  應該不行吧。宇文逍遙暗自苦笑。

 

  故雲曦不是傻瓜,她總覺得御醫和宇文逍遙好像一起隱瞞了她什麼。「你們……是不是有沒麼還沒告訴我?

 

  「怎麼會呢?」宇文逍遙運用他面對臣子時擅長的演技,雖然不想用這樣虛偽的表情面對故雲曦,但是已經沒有讓他選擇的餘地了,「妳是不是還沒有養足精神,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錯覺?」他幫她把頭髮簡單地束起。

 

 「我覺得你的頭髮……好像白了很多……」故雲曦觀察的心細。

 

  「哪有,我這邊的頭髮本來就是白的。」宇文逍遙用笑容蓋過暗鬱的情緒,撩起自己左側那綹銀絲笑言。

 

  「不是那樣的……」故雲曦用憂傷的目光看著他,聲音很微弱,「你明知我不是指那個……

 

  宇文逍遙避開她的眼,「是妳多心了,我……

 

  他閃避的話語被她柔軟的粉唇吻住。

 

  「逍遙,告訴我你們到底隱瞞了什麼,好不好?」捕捉到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狼狽,故雲曦忍不住再問了一次。

 

  宇文逍遙僵著臉,站起身向外走,「妳的身體果然還需要調養,我現在馬上就去找無求!」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會忍不住將殘酷的事實說出,所以寧願選擇躲避。

 

  乓!

 

  一聲不尋常的聲音響起在他身後,宇文逍遙連忙回頭,就看見要下床追他的故雲曦,因重心不穩而跌倒在地的慘樣。

 

  他趕去要扶她,卻接觸到那滿臉的淚痕。

 

  「逍遙……我是不是怎麼了,為什麼你們都不告訴我?

 

  「我……

 

  「雲曦!我好想妳喔!妳有沒有想我!」活潑清脆嗓音伴隨著小小的身影躍了進來,司徒玄月美艷的嬌顏瞬間出現在二人眼前。

 

  「玄月……

 

  司徒玄月跑上前去推開宇文逍遙,抱住故雲曦,「我告訴妳喔!我這次來啊!是為了……

 

  他的話才說到這裡,宇文逍遙就看見故雲曦的身體倒向點她睡穴的司徒玄月。

 

  「雲曦的身體變的這麼弱啊……」司徒玄月抱著她,難過地皺起眉,他抬起頭看向宇文逍遙,「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身體的狀況好差,而且她……是不是小產過?

 

  「你見過無求了嗎?」

 

  司徒玄月搖頭,「我一來就被邪初拖到這裡,還沒見過什麼人呢!」

 

  「那你怎麼……」會對雲曦的狀況這麼清楚?

 

  「因為他是冷血魔醫。」御醫走過來,望向司徒玄月,「你就是他吧?那個傳說中比狐仙還美艷的天才少年神醫。」

 

  「我的確有個外號是冷血魔醫啦,不過後面那串就省掉吧!你呢?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號而不是我的名字?」

 

  「無求,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御醫將故雲曦抱回床榻。

 

  「無求……」司徒玄月偏頭想了想,然後雙手一拍。「啊!你就是那個『別無所求的流浪御醫』故無求啊!我的確聽過耶!可是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聽說……

 

  「你們兩位要久仰對方以前能不能先看一下雲曦?」宇文逍遙完全忽略掉了他們談話中的奇怪之處──無求的姓氏,心急如焚。

 

  「咦?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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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這樣應該可以吧?」

 

  「可是如果這裡……

 

  「啊,那就要……

 

  看那兩個據說都非常有名的大夫正一起在翻書讀譜地討論,身為外行人的宇文逍遙聽不懂,只能和冰初邪在故雲曦身邊等著。

 

  「逍遙,那你以後要怎麼做?」聽完事情的經過,冰初邪鎖眉。

 

  「你是問我要怎麼處置那群……」宇文逍遙的語氣瞬時殘酷了起來,「我要抽掉她們的筋、剝去她們的皮膚,先在她們的傷口灑滿鹽,再用烈酒沖洗,然後塗上糖蜜任蟲蟻啃咬,最後把她們丟進滾燙的油鍋。還有,我要一個一個對付,讓她們能在別人身上看見自己的死法!」

 

  冰初邪搖搖頭,「我不管那群宮女,我只問太后。」

 

  若說宇文逍遙殘忍,那冰初邪就是冷血。

 

  「而且就算雲曦再怎麼……她恐怕也無法眼睜睜看你對她們這麼做。」冰初邪冷靜分析道。

 

  此時,忽聞司徒玄月叫了一聲:「找到了!應該只有這個方法了!」

 

  宇文逍遙馬上奔了過去,發現司徒玄月正在看的是一本年代至少三百年的古醫籍,字頁雖然有一些磨損,但上頭的資料是完全的,而且字跡可以清楚辨認。

 

  宇文逍遙迅速瞄過藥方,卻在看到一行必要配方時洩了氣,「不……不行,這種藥還需『父與母之血』,可是雲曦的父母早就……

 

  「早就怎樣?」一派悠閒的聲音。

 

  「他們早就…………世……了……」宇文逍遙的語調因那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而停滯,他錯愕地抬起頭往御藥鋪門口看去──「清夜?冰若?!」

 

  那兩個站在藥舖前正對著自己微笑的人,不就正是聽故雲曦說已病逝的故清夜和冰若嗎?

 

  「小鬼,沒事咒我做什麼?別那麼缺德好不好!」故清夜摟著冰若踏進御藥鋪,笑得好雲淡風輕。

 

  「你們……你們不是……」宇文逍遙瞠大眼睛,無暇去顧那句損己的話。

 

  「掛了?拜託,要是我們死掉,那我們可憐的女兒怎麼辦?」故清夜走到床邊,一向率性的眼神在看見女兒時閃過了一抹自責與心疼,他彎下身,輕輕在昏睡的故雲曦上額上印下一吻,溫柔低喃:「對不起,雲曦,爹跟娘來晚了。」

 

  冰若輕撫女兒的粉頰,好心疼,她看向御醫道:「無求,要怎麼樣才能完全治好她?需要我的多少血都無所謂,我不要雲曦出事。」

 

  「二嬸……對不起,雲曦要完全治好可能……不過,我會盡力。」故無求道。

 

  還處在驚愕狀態下的宇文逍遙真的傻眼了,「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告訴我你姓施嗎?還有清夜和冰若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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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玄月和故無求在御藥鋪裡頭忙碌,被趕出藥舖的宇文逍遙和冰初邪開始聽剛各被取走半杯血的故氏夫婦敘述一切真相。

 

  「我就從頭開始說起好了。」故清夜爽快道:「其實,我曾是日落之國的皇子。十七年前,我和我哥哥──也就是當時日落之國甫上位的皇帝──賭氣,剛好那個時候先王宇文靖來到日落參加登基之宴,我看看參宴的各國君王裡面,他大概是最好欺負的一個,所以就溜進他的馬車,和他一起到了天韶。」

 

  宇文逍遙一陣冷汗,「難怪之前我父王不告訴我你是打哪找來的,原來你根本是自己送上門的!」

 

  故清夜揮了揮手,「哎呀隨便啦,反正他那個時候就跟我說,收留我可以,但是代價是要當他兒子的太傅,我想想也沒什麼損失,還多了個可以離家出走的去處,就答應啦。」

 

  冰初邪對再次錯愕的宇文逍遙投去一個少有的同情眼神。

 

  「宇文靖人是真的很好啦,不過就是有點呆有點死腦筋,他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害你生活在母親的陰影下,所以拜託我和你這個笨小子做朋友,讓你以往難捱的童年過得高興點,反正我也覺得捉弄你滿有意思的,所以又答應了──瞧!我很善良吧!

  但是死腦筋的地方就在:他也覺得很對不住當初為了政治利益和他結親的韶后──就是你那個壞心眼的母后──所以就算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宇文千秋非出於己所生,他也沒有降罪於偷情的韶后和侍衛,用他那副招牌微笑默默接受就連當事人之一的韶后,也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至今依然──我說的對吧,太后娘娘?」故清夜往某處樹叢望去,淡淡道。

 

  一陣悉悉沙沙的聲音從那處樹叢傳來,太后僵著一張臉,狼狽地走出,她指著故清夜失聲大吼:「你……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

 

  見到她,宇文逍遙的身上併發殺意,冰若則是抿著唇,凝著眉,而故清夜表情雖淡,可是他眼中那種冷澈的狠芒,透露出他並不若表面上看來的那般不在乎。

 

  「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妳不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好笑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道理妳堂堂太后居然不懂?」故清夜冷笑。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太后因心虛而拔尖了嗓。

 

  「對,我是在諷刺妳,但比起妳對我女兒說過的那些更傷人的不實指責,根本是微不足道吧!」故清夜笑著刺激她,「像妳這樣對丈夫不忠、還害死他的惡毒女人,沒有資格批評別人!就算是真的青樓女子,也比妳高尚,至少心腸不會像妳這般歹毒!『虎毒不食子』,妳卻次次將親生兒子推進痛苦的深淵、絕望的地獄,根本就叫禽、獸、不、如!別以為以自己就是珍寶,別人是垃圾!告訴妳,像妳這樣惡心歹腸的自私女人,不會有人愛妳!就連同情都不屑施捨予妳!」

 

  「你!」

 

  「我怎麼?踩到妳的傷心處?勾起妳不堪的回憶?我想妳自己應該清楚了吧,當年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妳的男人對妳根本就沒有半點情分,只是想利用妳謀得天韶國韶王的位置而已,不過要不是他死於一年多前的政變、且臨死前念著的不是妳,而是王位,愚昧如妳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發現吧!」

 

  故清夜的嘴巴真的很毒,而且字字見血,句句穿心──冰初邪開始有些同情太后了,就算她做過十惡不赦的壞事,但在這樣被狠狠踩著傷心處、大力扯破以往傷疤的情況下,大概也快崩潰了吧。

 

  果然──

 

  「住口!你給我住口!」太后用顫抖的雙手抱住頭,尖聲吼著:「你別胡說八道!他愛我!所以才和我生下千秋!宇文靖更不可能知道!你……你……!

 

  「我什麼?沒有教養又不懂禮貌的善妒潑婦,難怪妳會情人不疼、兒子不要!」

 

  「閉嘴!你閉嘴……

 

  望著太后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癱倒地,冰初邪靜靜道:「她瘋了,就算她醒過來,也會變成瘋子,對吧?」

 

  故清夜撇撇嘴,「又怎麼樣?她可以那樣對待我的雲曦,我就不能好好回敬一下?」

 

  冰初邪笑了笑,「我沒有責備的意思,我只是訝異會叫又會咬人的狗竟然這樣不堪一擊。」

 

  「看來你的舌頭也沒比我鈍嘛。」故清夜聳聳肩,「好啦,我就繼續說故事吧。」

 

  「結果,因為我哥哥已經查到天韶來了,我只好拐走冰若跟我一起溜到天韶的邊境種田囉。」

 

  宇文逍遙出聲:「就是『矗岩村』?」

 

  「嗯。後來,在冰若生下雲曦後不久,『後宮之變』就發生了。」

 

  「後宮之變……是指十四年前太后那個女人,害死父王最寵愛的妃子、還害影皇子失蹤這件事嗎?」宇文逍遙回憶。

 

  這件事就是造成宇文焰對他持有敵意的主因──當年那個嬪妃,正是宇文焰的親生母親,而且在宮變後,當時宇文焰的同父同母胞弟──年僅三歲的宇文影流落到宮苑外,凶多吉少。

 

  「對,但是只說對一半。當初,影並不是失蹤,而是被八歲的宇文焰送出宮,因為宇文焰知道韶后一對付完他們的母親,接著就是他們兩個兄弟,所以自己留下來面對一切,托人將影送到一個待過皇宮、知道韶后為人、又能夠信任的退休太傅身邊──而那個太傅就是我囉!」

 

  宇文逍遙「霍」地站起身,「影!故雲影!他……他就是宇文影嗎?」

 

  「是的。」冰若點頭表示肯定。

 

  宇文逍遙深吸了口氣,穩定過情緒後再度問道:「那你們的『病逝』,和無求又……?

 

  「大概七個月前,我哥哥終於開始懷疑矗岩村,在刑罰嚴峻的日落之國,我這樣的行為已經跟叛國無異了,而且我還犯了日落最大的禁忌──和外族女子通婚,這樣的行為在日落,是可以用死刑處置的,我本來想自己一個人回去,請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我的妻兒。

  「但是冰若說什麼也不願意讓我獨自回去,我們不想告訴孩子們這麼複雜又曲折的一切,但是突然離去一定會讓他們感到恐慌,反正我們當時也自覺凶多吉少,所以乾脆詐死,再利用棺材和墓穴的機關出墳。」故清夜嘆了口氣,「原本我想,與其讓孩子誤會自己被父母拋棄,不如就讓他們以為父母去世會比較好,可是雲曦在我們墳前失聲痛哭的樣子,真的讓我們看得很後悔。」

 

  「回到日落之國後,我和清夜被分別關在不同的牢房,因為清夜的王兄真的為他擔心了好幾年,所以才會那麼生氣,後來……」冰若眼眶一紅。

 

  宇文逍遙眉一擰,「我記得最近日落之國的前任皇帝病故了。」

 

 「是啊。」長長一嘆,故清夜握住冰若的手,接續道:「我哥哥只有兩個兒子,大的叫故隱日。」

 

  「日落的新任皇帝?」宇文逍遙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嗯,而小的就是你認識的無求。說來我哥哥也很辛苦,為我這個不肖弟弟操心了十幾年,半年前我回去後,他又被隱日氣到嘔出鮮血……說來也是他想不開啦。」故清夜苦笑了下,「他會氣憤的原因,只是因為隱日愛的人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看起來不像正常人的特別少年,就為了這樣,他和隱日翻臉,氣出了心病也賭氣不願意讓站在隱日那邊的無求幫他醫治,後來才會因心疾而終。」

 

  「我們離開天韶皇宮也久了,救過千秋後,清夜開始擔心逍遙會不會遭到千秋和太后的聯合暗算,所以托了那時候因父親而氣得不想繼續待在日落的無求,到這裡來關照一下,可是清夜不希望無求的姓惹來你的特別注意,就借用了與隱日他情人的姓氏。

  「無求來了之後,覺得和逍遙你相處很有意思,所以就有了長留的打算,在清夜的王兄過世後,隱日刪改了國法,赦我們無罪,就在我們想回去接雲曦的時候,卻收到無求的來信,說雲曦現在和你在一起,我們放心之餘,卻忘了還有太后……」冰若傷心地往御藥舖望去。

 

  「雲曦會好的。」一旁的冰初邪突然出聲,語氣非常堅定,「我相信玄月的醫術,你們也要相信無求,雲曦一定會好的!」

 

  「嗯。」冰若擦去淚,漾起了笑。

 

  「我也相信那個兩個傢伙!」宇文逍遙握拳。

 

  「因為我們的雲曦是好孩子啊!」故清夜摟緊愛妻,笑著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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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過了幾百年那樣漫長的時光,司徒玄月和故無求終於走了出來。

 

  「怎麼樣?雲曦的身體醫治的如何了?」宇文逍遙心急地問道。

 

  「那方醫帖真的有效用,雲曦至少可以恢復七、八成……」故無求說著應該高興的消息,但是臉色卻不是很好看。

 

  「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們的臉色這麼難看?」故清夜不解。

 

  「可是那帖打胎藥的效用……真的太烈了,我們盡力了……」司徒玄月越說越小聲。「雲曦以後恐怕不能正常生育了……

 

  「無所謂!只要她的身體恢復健康就好了!」宇文逍遙馬上道。

 

  「你不懂我的意思,雲曦她以後還是可以懷孕,只是……那些孩子都不能要,因為她的身體負荷不了……你聽的懂嗎?」司徒玄月說的很小心。

 

  「你的意思是,如果以後我再碰雲曦的話,她依然會懷孕,但是……」宇文逍遙忽然領悟司徒玄月和故無求的表情為什麼會這麼難看──因為這表示以後若雲曦又懷了他的孩子,他有義務,必須親手扼殺掉……

 

  司徒玄月連忙揚起雙手。「還、還是可以有一次的機會啦,雖然只能一次……

 

  故無求接口。「嚴格來說,她能生一胎──可是就一胎而已,這是她身體的極限了。」

 

  「雙胞胎呢?三胞胎?」故清夜挑了下眉。

 

  「這……」司徒玄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望向故無求。

 

  「……雙胞胎應該還可以,可是那個機率很小,而且對雲曦而言是極限中的極限,還配合她那時候的身體狀況而論。至於三胞胎的話,到時候……」故無求嘆息似的望向宇文逍遙。「你想保孩子還是保雲曦?」

 

  「清夜,雲曦和逍遙在一起……會很幸福的,對不對?」聽見愛女的名字被堅定地答出,冰若忍不住靠入丈夫懷裡,紅了眼眶。

 

  「嗯,一定會的!」摟緊妻子,故清夜笑得很溫柔,「因為他們,都是好孩子啊!都是我們所寶貝的、很好很好的孩子啊!所以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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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月後──

 

  「啊……哇啊──」

 

  一聲聲的慘叫,從逍遙宮裡傳出,而且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時辰。

 

  寢室門前,站了一群著急到亂七八糟的男人。

 

  終於有一個首先發難,他揪住宇文逍遙的領子,「我就說讓我來幫雲曦接生就可以了嘛!你這個死醋桶!幹嘛去請什麼產婆,那個產婆的醫術有比我厲害嗎?你自己說啊!要是害我可愛的小堂妹多痛,我絕對會把你丟去洗尿布!」

 

  「接生和行醫又不一樣!你少亂扣罪名給我!」

 

  「啊──」

 

  「雲曦怎麼生這麼久啊!」宇文焰終於忍不住踹了下精美的畫樑。

 

  「罪魁禍首還不是那個孩子的爹!」宇文千秋的目光陰陰地掃向他口中的「罪魁禍首」。

 

  「害姊姊這麼痛,那種姊夫不如不要!」血疾已癒的宇文影啐了聲。

 

  「要是生出來的孩子不可愛,我一定找你算帳!」故清夜這叫瞎攪和。

 

  他的親親愛妻正在裡面陪產不陪他,寶貝女兒又很痛的樣子,說實在的他很不悅吶!

 

  「對了,那個侍衛怎麼沒來?」宇文焰忽然發現以往的情敵少了一個,狐疑地向宇文逍遙望去……該不會,被這個醋罈子私下做掉了吧?

 

  回答的人卻是宇文千秋,「鳶尾被那個跟他長的一模一樣,還曾被你誤認是同一個人的梧桐大哥架走了,說是怕他對雲曦的愛意復燃。」他調侃宇文焰當初曾以為忠心耿耿的鳶尾是間諜,還因此提供了宇文逍遙錯誤的情報呢。

 

  然後,在眾親家兄弟的撻罰聲下,宇文逍遙渡過了這一輩子最悲慘的時光……

 

  「啊!孩子出來了!」裡頭的產婆大聲喊道,讓宇文逍遙暫免了酷刑──但也只有「暫時」而已,下一秒,只聞產婆又喊了聲:「還有一個!是雙胞胎!」

 

  「什、麼?!」門外的眾人全傻了眼。

 

  「呀啊──」伴隨著產婆的呼聲,又是一陣故雲曦的慘叫。

 

  門外,一片低氣壓。

 

  「我想……應該不只我有這種想法……」宇文影舉起拳頭,陰森森道。

 

  「沒錯……」宇文焰也挽起了袖子。

 

  宇文千秋露出了一個凶狠的笑容,伸出手直指向宇文逍遙──「兄弟們!上!」

 

  「你、你們不要過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在眾親家兄弟的拳腳伺候下,宇文逍遙渡過了這一輩子最悽慘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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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雲曦一個人在如水的涼夜中慢慢走著,一面回想這多事之年所發生的種種。

 

  幾個月前,在她見到司徒玄月、不知為何昏睡後,醒來時竟見到爹和娘,經過一番解釋後她才了解這一切曲折;後來鳳鸞宮傳來消息:太后發瘋、已經神智不清了,雖然她困惑原因,而且當時對太后依然懷有怨意,但是還是忍不住為太后感到可憐;後來,她不想再去追究那群宮女的罪責,卻因此意外地從宮女口中得知──提供她們打胎藥的人居然是秋棠!

 

  故雲曦無聲輕嘆。

 

  那時氣到將秋棠打得遍體鱗傷,還一邊罵著「家門不幸」的鳶尾,眼中所閃動的、對弟弟的失望與心痛,任誰看了都感到不忍。

 

  搖搖嫀首,故雲曦要自己別去想那些多半不愉快的事。現在她應該高興的!她現在擁有爹娘、親戚、朋友、戀人還有……一對各名為「雨云」和「羲日」的雙胞胎兒子!想起宇文逍遙取名時那種認真的表情,故雲曦不禁笑了出來。

 

  驀然,一個不若凡塵之人的白髮紅衣青年,出現在故雲曦眼前。

 

  很奇怪,明明是毫無印象的人;出現的又很突然;外貌更是前所未見的奇特,但是故雲曦對他並不會有陌生感或是畏懼感,而且那襲穿在別的男性身上,看起來多少都會有些怪異感紅袍,卻在這個雪髮青年身上展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配襯感,彷彿只有紅才是適合他的顏色,那張精緻又凜然的臉,和白色的髮絲彷彿是渾然天成,那樣自然又那樣美,美到讓人為之迷醉。

 

  「妳現在幸福嗎,雲曦?」青年緩緩開口,語氣是不可思議的柔,彷彿是水面輕輕挑動的漣漪。

 

  「嗯。」故雲曦真心地道:「我現在很幸福,謝謝你。」

 

  在她不自覺出口這句話後,才發覺自己竟不知道為什麼要向他道謝。

 

  「不。」青年笑的淡然,亦笑的有些放鬆,「這是我該做的,而且……要是妳不幸福的話,我和紅線可能都會被王母娘娘剝皮。

 

  接觸到故雲曦茫然的神情,青年才發覺自己說太多了,他伸出手,紅袂在她面前輕飄而過,然後故雲曦便失去了意識。

 

  「光兒,既然知道妳過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抱起故雲曦,紅衣青年將她輕放到石階上,靠著樑柱而眠。

 

  「要好好珍惜彼此喔。」青年微微一笑,輕撫著故雲曦左手腕上一條原本看不見的紅線。

 

  紅線彼端,連著該與她永遠相繫的伊人。

 

  青年走到月光下,順著銀光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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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曦、雲曦!妳怎麼睡在這裡?」宇文逍遙的聲音,喚醒了故雲曦。

 

  「嗯?」故雲曦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那張熟悉的臉。

 

  宇文逍遙一把抱起她,笑道:「妳不說要出來走走嗎?怎麼走到路邊睡著啦。」

 

  故雲曦臉上一紅,「我、我只是……

 

  只是……對了,為什麼我會睡在那裡?故雲曦自己也想不起來,想解釋又不知道要解釋什麼,只好找別的話題,「那逍遙呢?你不是說你要跟雨云和羲日多親近的嗎?怎麼出來了?」

 

  宇文逍遙的一張俊臉忽然整個黑掉,「我也不知道啊!一開始焰抱他們的時候,他們被抱得很開心的樣子,一直抓著焰的領子不放;後來影只是坐在床上,那兩個就好像看到紅蘿蔔的兔子一樣,用滾的也滾了過去;然後千秋上前去玩他們的時候,那兩隻沒出息的小兔崽子還一副被玩得很高興的樣子;最後我一靠近他們,他們居然就開始大哭!還一直躲!呿!一定是笨兔崽子!」

 

  看著宇文逍遙那張孩子似的賭氣臉龐,故雲曦不禁失笑。

 

  「我已經很難過了,妳還笑!」宇文逍遙忿忿不平地望著她。

 

  故雲曦頓了下,忍著笑意道:「好、好,我不笑了,兔子的爹!」語畢又是一串銀鈴似的笑聲,笑到宇文逍遙語塞。

 

  他將她拋高,在接回她的同時,有些發窘的宇文逍遙威脅道:「不、准、笑!兔子的娘!」

 

  夜風吹拂而過,伴著戀人間的笑語,飄揚在銀色的月光之下,久久不散。

 

 

 

 

 

 

 

 

 

 

尾聲

 

 

  數十年前。

 

  姻緣之神月下的女兒──紅線,陰錯陽差地替許多對仙神繫上了斬不斷的命運紅絲。將原本不該有任何姻緣的仙人們,推入了違逆天道的情牢。

 

  此事一傳出,玉帝震怒,將所有打破仙規、萌生情愛的不淨仙神打下凡間,還欲下旨毀去紅線元神,後來在月下的極力求情勸說之下,玉帝決定讓紅線有機會立功抵過。

 

  條件是所有受到波及的仙神在轉世為人後,均得到善了的姻緣,那他們不僅能復返天界、歸赴仙職,更賜予天姻,而紅線也可免重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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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王母娘娘的酒宴上,西王母最疼愛的晨光小仙侍光兒,被指派為替天庭東門的主人──「鶴振」斟酒。

 

  豈料,光兒因膽怯而不慎把酒灑到了鶴振的白袍上,鶴振抬首原想索取布巾擦拭,誰知因紅線的過失,一神一仙就這麼陷入了不該的情沼……

 

  多年後,於凡間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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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這個字怎麼唸?」

 

  「笨小子,這個『曦』字可是你母后的名字,居然不會!?」

 

  「那……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很笨耶!憑什麼要我教你這種笨兔崽子?」

 

  「嗚嗚……父王又欺負日兒,日兒要跟母后說!嗚嗚嗚哇……

 

  「喂!臭小子!你給我回來……

 

  「曦」的意思啊……

 

  是指「晨光」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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