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逍遙和雲曦的故事,對我來說已經是久遠到連自己都不太記得細節的黑暗歷史了,久到自己這幾年完全不敢回頭看。
找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還真的有記錄下來,完稿時間是2006年的8月2日,當然實際書寫下這個故事的時間會是更久以前。
眼看快要2012年了,我突然覺得驚悚,竟然已經經過6年了嗎?6年前的自己,真的有組織文字的能力可言嗎?
我試著打開來看了一下,然後被嚇得落荒而逃Orz
情節很牽強,骨架很扭曲,用字也很可怕(我曾經一心想寫言情小說啊我沒騙你!!),完全到了點開來以後會看兩眼然後直接關掉的,呃,這樣的東西。
但這是我第一篇標下完結二字的故事,也是在家族與無名時代連載時因此認識了許多網友的、充滿了回憶的故事,他不好,充滿(所有人的)黑歷史,可是他在我心中確實獨一無二。
或許我不該那麼恥於攤開他,雖然我對於面對他以及被人看見他這件事,真的感到非常害怕;但是,好吧,誰沒有過去啊。
謝謝私訊來對我說「想看」的網友,看了訊息我才知道,世界上原來還有人,還記得有這麼一篇小小的故事,曾經存在。(不過我相信這應該是大夥們的閱讀品味黑歷史,想想我們中二時期看的都是些什麼啊XD)
:)
楔子
大地,是如此的遼闊,彷彿無邊無際般地延展。但是人類自上古以來的分地劃界習慣,又完全破壞了這份異想。
神洲,以中原國為中心,四周主要的分佈各為:
東方──天韶國。稱呼君主為「韶王」。現任韶王名喚宇文逍遙。
西方──洛傾國。稱呼君主為「洛主」。現任洛主名喚墨蝶亦。
南方──寂秋國。稱呼君主為「寂君」。現任寂君名喚南宮怨。
北方──御冰國。稱呼君主為「御皇」。現任御皇名喚冰初邪。
這四位年齡不一,不過都還未至而立的君王們,有一個共通點──最初,他們均是以僅僅二十歲之齡就擔起了一國重任。雖然年資尚淺,卻能將自己的國家治理地讓人無從挑剔,著實是讓天下人另眼相待、敬重有加。而有關四位君主的外表,盛傳於四國間的小道消息更是如出一轍:絕世無雙!
有了無上的地位、超人的才能、兼具有令人稱羨的出眾外貌,被並稱為「四皇」的四位少皇君主們就如同神話般地存在著。
然,沒有人是完美的,他們也一樣。上天給了他們美好的一切,可似乎忘了賜給他們同等級的優質個性,害他們的「內在美」有點不足。
墨蝶亦的邪、南宮怨的霸、冰初邪的冷以及宇文逍遙的陰晴不定。這些性格上的小小缺陷,令他們和「完美」的距離好像還有那麼一大大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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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韶國──
矗岩村,是天韶國與中原國的偏僻地境接壤處,倚著兩國之間的天然屏障「矗岩山」而建,是個四季分明又自給自足的小地方。可是村裡各人的田產也僅夠勉強自足而已,若想再幫助其他人……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因此,像故家姊弟二人的窘境,其餘村人雖然同情卻也愛莫能助。
「小影、小影!」喚喊聲由遠至近,女子甜軟的嗓音迴盪在田野間。
「姊姊?」故雲影從田地裡站了起來,朝著故雲曦揮了揮手,「妳怎麼跑來了?」
故雲曦遞去手上的水壺,輕輕一笑,「你忘了帶水來,我怕你會渴。」
故雲影笑了笑,接過陶壺仰首灌下一口涼水。
「小影……」故雲曦的笑容忽然黯下,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自責與憂愁,「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太沒用了,才會害你這麼小就下田……」
「姊這麼說就太看輕我了。」故雲影又喝了口水,「我已經不是什麼小孩子了,更何況我是家裡僅剩的男人,照顧姊是應該的。」秀氣的臉上,寫滿了不容反駁的堅定。
「可是小影,我們……還還不起欠城裡大夫的錢。」故雲曦輕聲說道,神色憂傷煩愁。
爹和娘半年前染上異病去世了,可是先前請大夫的醫藥費……至今他們姊弟仍籌不出來!
故雲影拾起種子袋和鋤頭,默默不語地繼續工作。
良久,他開口:「那個大夫……根本就沒有醫德可言,他明明沒有用心救爹和娘,卻那麼不知恥地跟我們收取貴重的診金……」他嘆了口氣,掬起土覆蓋在剛播下種的淺坑裡,「城裡的人,看不起我們的態度很明顯。」他永遠忘不了,他在半年前的雨夜,跑了半哩路去城裡請大夫時,那個見錢眼開、嫌貧愛富的大夫表情有多嫌惡。
「小影……別這樣憤世嫉俗……」故雲曦不願將別人想得這般惡劣。
「姊,妳回去吧。」面朝地的故雲影眼中,突地閃過一絲未讓姊姊察覺到的異樣。
「嗯。」故雲曦以為是自己打擾到弟弟,歉然一笑後便轉身向回走。
在矗岩村,田地和住屋是完全分隔開的,在村子後方的一大片農地,被田畦平均地區分成好幾塊,讓每戶人家都能耕種。
這種設計,讓住家和自個兒的田地有段距離,但好處是在施肥或收割時不會影響到日常生活。
在故雲曦的背影完全消失後,故雲影終於忍不住開始猛咳……
「咳!咳咳咳!咳!咳……」隨著急促的咳嗽聲,一抹抹的鮮紅在土地上綻了開來。
「滴答、滴答、滴……」故雲影跪在泥土地上,血就像雨一樣從他的口中流出。
又……發作了……
故雲影握緊拳,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別被隨之而來的暈眩感打倒。
稍稍平復急促的呼吸後,他冷靜地拭去唇邊的血絲,抓起一把土,準備湮滅掉眼前的血灘。
「小影!」故雲曦驚惶的聲音倏地響起,令故雲影心下一沉。
糟了!
他迅速地撥開沾染上自己血跡的黃土,但手腕卻在下一秒被一只雪白的手握住。
「小影…你生病了、生病了……」
故雲影抬起因失血而略顯蒼白的臉,對上了故雲曦慌亂的水眸,「姊姊……妳不是回去了嗎?」
「我想問你能不能幫你做點事,所以又折了回來……小影!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望住他空洞的眼瞳,著急地問道。
「我沒事。」故雲影偏過頭,逃避這雙盈滿擔心的眼睛。
「騙人,你、你都吐血了……」故雲曦心疼地看著他。
故雲影拿過陶壺,漱了漱口後吐出最後一口血水,「好了,我沒事了。」……至少目前如此。
「騙人!你一定很不舒服,我、我現在馬上帶你去看大夫……我們馬上去……」故雲曦慌得幾乎要失了方寸。
「姊!妳冷靜一點,我們沒有多餘的錢了,更何況我們還欠著那個大夫一大筆債,他根本就不可能……」
故雲曦想不了那麼多,緊握住弟弟的手開始向矗岩村外的「桂城」方向跑。
她只剩下這個親人了呀!不管得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他健健康康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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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小影他……」故雲曦焦急地看著剛替故雲影把過脈的大夫。
「呃……這個……」中年大夫吞了口口水,「這位小兄弟的症狀奇特、老夫不曾看過先例,再加上所有的脈象都正常……老夫實在說不出是什麼病。」
天!世上竟有如此標致的姑娘,他此生可從未見過!
大夫壓根兒忘了自己在半年前曾到過故家診治,可見當時的態度多不用心。
故雲影抽回手,彷彿被多碰一下都嫌髒似的。
「怎麼會……」故雲曦更慌了。
「姊,沒關係的,我們走。」故雲影連看都不屑看這位勢利的大夫一眼,再加上感覺出他對姊姊懷有異心,使得故雲影對他的厭惡更甚。
「可是小影……」故雲曦猶豫地站在弟弟和大夫之間,盈水似的眸盼寫著不安。
固然大夫什麼惡耗都沒說,但她依然放不下心。
「庸醫就是庸醫。」故雲影冷笑。
「小影……」
「我寧可病死也不要被這種庸醫醫死!」
難堪的尷尬氣氛,凝滯在醫舖中。
此時,大夫出了聲:「老夫或許是無能為力,但若換作是其他大夫……那可就說不準囉。」
「大夫您的意思是……?」
真的嗎?可是從矗岩村到距離最近的這個「桂城」,方圓十哩內僅有這一位大夫啊!
「在『韶翼城』,比比皆是見識廣博的大夫,如果姑娘上韶翼一趟,或許……這位小兄弟的怪病就能追出名目、加以治療。」
就如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醫難治無名之症!
韶翼城,是為天韶國首都。
「姊,別再聽這個混帳胡謅,我們回家去。」故雲影冷冷地覷了大夫一眼,看得後者不住冷汗直冒。
一個鄉下少年……怎麼會有這麼一雙冰冷凌厲、又令人心生畏懼的眼睛!?
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中年大夫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用深沉氣勢壓制的可怕,而且那種壓迫感中還帶著一種恐怖的清晰意念──殺意!大夫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動好像慢了一拍。
而故雲曦如石像般呆立,久久不能語,雙手不自覺地擰緊了衣擺……
第一章
「就為了妳的寶貝弟弟,妳把自己賣到這裡來?!」紅蓮無法置信地望著一臉茫然的故雲曦,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奇人軼事似的。
知道故雲曦竟然為了賣掉自己籌錢、又不希望被弟弟阻止,竟然聽了那個大夫的話,用迷藥迷昏故雲影,再跟著大夫上韶翼城。紅蓮越聽越想搖頭。
「為什麼每個前輩姐姐,聽完我來這裡工作的理由後,都跟妳露出一樣的表情呢?」故雲曦困惑地問道。
「妳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她懷疑這一點。
「唔?門口的匾額有寫,這裡叫『萬蝶坊』。」很清楚的三個大字呢!
「廢話!」紅蓮揮了揮搽著豔色蔻丹的手,「我的意思是,妳知不知道這裡是……青樓?」
「青樓?嗯……賣繡品的地方吧?」因為這幾天萬蝶坊的老闆只讓故雲曦做些針線活兒,也難怪她會這麼想。
「呿!青樓是什麼妳都不知道?」什麼爛解讀?紅蓮險些傻眼。
故雲曦誠實地搖搖頭,「我們那裡是鄉下地方,連間店鋪都沒有。」
「妳……!」紅蓮無奈地拍了拍故雲曦的肩,「聽姐姐一句話,趁現在趕快到萬大娘那裡去、說妳反悔了,把錢全部還給她,然後回妳的故鄉去。」她不忍心看到這樣一張白紙被污染。
萬大娘正是這萬蝶坊的老板娘。
「可是如果沒有錢……」故雲曦又下意識地抓緊衣擺,「就沒有辦法找大夫替小影治病了。」
「這……」總不好說出「吐吐血而已,沒事沒事,死不了人」這一類的話吧?連自己都覺得沒什麼說服力。
「小、小影是我僅存的親人了,如果連他都……那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故雲曦的音調已經開始發顫。
紅蓮搖首,「妳現在陪伴在他身邊了嗎?難道說……」
「只要小影好好的活著,那就好了……其他什麼都無所謂了。」故雲曦堅持這一點。
紅蓮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勸故雲曦離開這煙華之地。
她的家境原本也稱得上是富裕,但後來家道中落,父母卻改不了揮霍本性才會被賣至此地,可稱是人性黑暗下的犧牲品。
紅塵十年,恍若浮煙,她的心已然麻木冷硬如鐵石,但故雲曦的純善,仍令她不免心生惻隱,「傻孩子,妳以後會後悔的。」她心疼啊!
「我覺得,紅蓮姊姊一定是一個堅強的人。」故雲曦真誠的笑容,給了人一種溫暖的安定。
「少灌我迷湯了,嘴巴這麼甜!」
故雲曦急急地搖頭,無比認真地說道:「之前有一個姊姊告訴我,會在這裡的姑娘,都是一些苦命人。」雖然她還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紅蓮姊姊還是這麼開朗,所以……」
「已經夠了。」紅蓮輕掩住她的唇,揚起了十年來最真心的美麗笑容,「有妳這些話,就夠我以後開心上一輩子了。」不是阿諛、不是奉承、更不是刻意討好的誠懇讚美,永遠最打動人心。
「嗯!」故雲曦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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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斜倚在龍椅上,一個尊貴無比的男人淡淡問著跪在地上發抖,簡直連話都說不清的傳話者。
這位至尊王者擁有一張只應天上有、幾乎令人不敢直視的漂亮臉龐;一頭青絲長髮用著象徵至高者的皇綰綰起,只留下左側一綹最顯眼、最與眾不同的銀色白髮,任其髮尾毫無束縛地滑落在擁有者的左胸前,使得這位原本就是無上尊貴的掌權者,看起來更像天人君臨般地讓人敬畏,而且奪目耀眼。
「太……太后娘娘的懿、懿旨就是如、如此……」傳令官嚇得冷汗直冒。
「那個女人憑什麼對我下命令?」冷漠的語調,令人不寒而慄,「本王想娶什麼人、何時娶,干她何事?」
「小、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如果本王現在就要了你的命呢?」說得跟踩死一隻螻蟻般地輕易,而且毫無猶豫──但事實也是如此。
「韶王您、您……」不是認真的吧……
坐於上位的韶王勾起一弧漂亮的笑容,「你可知道本王的名字?」
「小的知道!」
「說。」
「小的不敢!」直呼韶王的名諱?玩命!
韶王臉色一沉,「本王的命令你敢不從?」
「從!從……小的從……」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傳令官忙不迭點頭,吞了口幾乎噎死人的口水後顫聲道:「宇文……逍遙。」
「很好。」宇文逍遙喝道:「這就是本王的答案!」語落,他俐落地起身,便要往自己的「逍遙宮」走去。
「韶王!韶王──」
傳令官再怎麼樣的吶喊,都喚不回那位……恣意自主,又天才獨具的韶王。
「站住!」蒼老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上,「不准走,逍遙!」
宇文逍遙果真停下了腳步,沒什麼表情地回眸一瞥,「有何貴事,能讓您親自大駕本王的逍遙宮呢,太、后、娘、娘?」微諷的語調裡,夾雜了輕輕的、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怨恨。
「逍遙,算母后求你了……」站在這個自己對不住的出色兒子面前,太后的氣勢頓衰,她苦苦地懇求:「在哀家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只希望能夠看到孫子出生、抱抱他,其他就別無所憾了呀!」
「那妳注定抱憾而終了。」宇文逍遙笑得如喣光般柔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像毒藥般穿腸狠戾,「而且就算我有了孩子,那也絕、對、不、會、是、妳的孫子。」語氣斬釘截鐵到令人心寒。
「逍遙……」
「妳怎麼不去求妳愛子宇文千秋?倒跑來求我這個賤種孽子,不覺稍嫌怪異?」當年母親曾辱罵過他的話,至今依然侵蝕著他的骨、他的心。
「可是千秋他……」
「可是他丟下了妳這個最為他設想、還設想到意圖害死另一個兒子的『好母親』自己逃走,還真是個會報達母恩的乖兒子,嗯?」
「一切都過去了那麼久,難道你還不能原諒我們母子倆嗎?」
「本王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宇文逍遙冷笑。
「逍遙……」都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他竟還恨著她!
看著太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宇文逍遙絲毫都沒有收回前言的意願。面對自己的殺父仇人,他對她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只要一個就好……我想抱抱你的孩子!」
「喔?」宇文逍遙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意思是如果妳見到了本王的親生骨肉,就心滿意足得願意到地獄去向父皇懺悔妳的過錯囉?」
這豈不擺明了要她死嗎?
不!逍遙不可能真要殺我的!
太后憑恃著過於的自信……點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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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王,這麼做好嗎?」逍遙宮內,韶王的唯一侍衛鳶尾微微蹙起眉。
靳鳶尾。皇宮禁衛軍總指揮長,同時也是宇文逍遙的唯一心腹。
「你有什麼看法?」對於這個耿直、客觀的手下,宇文逍遙一向欣賞。
鳶尾沉吟了一會兒,斟酌著用詞,不是怕出言不當引來殺身之禍,而是擔心自己的話會傷害到宇文逍遙的心,「太后娘娘確實做過一堆令人不齒的事,但您當時並沒有追究,那現在……」
「要命的話,她也可以選擇不要什麼孫子啊。」宇文逍遙笑得漫不經心。
「但太后畢竟已風燭殘年,老人家會有這種想法是人之常情。」
宇文逍遙的笑容依舊,眸底深處卻倏地一沉,「好個人之常情,那當年她千方百計想害死我、侮辱我,這也是人之常情!?」
當年……
呵!
「母后!母后您看!太傅稱讚我這篇治國的文章寫得很好……」小小年紀的宇文逍遙,是如此的努力表現,只希望對自己總是冷言冷語的母后,能夠因此而對自己展露笑顏。
啪!
韶后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將那篇用正楷寫得端正整齊的文章打落在地上,「寫什麼文章、治什麼國!你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不知道!少在這裡給我大放厥詞!」
「母后……」
啪!
這一次,是一個耳光甩落在男孩稚嫩的臉上,毫不克制力道,「閉嘴!你這個賤種、孽子!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必被關在這個名為皇宮實則牢獄的鬼地方!都是你、都是你……」
本該母儀天下的韶后,卻無情地毆打、踐踏自己的親生兒子。
沒有哭,宇文逍遙沒有哭,他甚至連一點恨意都沒有。
只要母后打了他會開心,那受這些傷、被如此辱罵,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事實是,不論他如何地孝順、討好母后,都只換得母親的拳打腳踢、冷潮熱諷、欺侮謾罵。到了最後,甚至……欲像毒害父王般毒害自己!
「韶王?韶王!」鳶尾發覺了宇文逍遙的恍神,趕緊將他從那段破碎的童年拉回來。
「嗯,繼續說。」宇文逍遙扯了扯唇角,示意鳶尾不用擔心他。
「屬下認為這樣不妥,怕會影響到您的威信。」
「我的威信?若我當年真被她害死,就不知宇文千秋會不會比我有『威信』。」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呵!卻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仇人與最強的敵人。
「千秋皇子並不是個能力足夠統治一國的將才,他不懂得何謂『仁慈』。」鳶尾中肯地說道。
「難道本王就懂了?」宇文逍遙似笑非笑地問。
「這……」能說謊嗎?
「鳶尾?」
「……」
「說。」
……大概沒有別的君主會如此為難對自己忠誠不貳的屬下了。
「與千秋皇子比較而言,您是的。」鳶尾暗暗鬆了口氣,慶幸自己的臨場反應還算不錯。說真格的,在「四皇」裡,就屬宇文逍遙和冰初邪的治國方式最為冷血,但自家主子咩,總不能不給面子。可他這一口氣還沒有呼完,就又給硬生生地吸了回去!
「那若本王和『中原國』的皇殞星比較起來呢?」正事撇一邊,現在他很想考驗看看這個忠心屬下的臨場反應。
皇殞星。中原國最出色、最著名的皇子,擁有百年難得的天才,賜封「將星皇子」,亦即「將臣天星」──大將之才宛若天庭星宿。
啪!
鳶尾彷彿聽到了腦袋中理智斷線的聲音。
韶王明知他不肯說出自家主兒不如人這等的話,但他生性又不喜逢迎……
神哪!難道人太死忠也是一種錯誤嗎?
「韶、韶王您自然是人中龍鳳……」鳶尾勉強湊出了前面幾個字,但後半段還在腦中浮沉。
「喔……然後呢?」宇文逍遙漫不經心地望著臉色發青的鳶尾,嘴角那抹壞心腸的看戲笑容絕對會讓任何小孩子指著他叫:「壞人!」。
「……可是將星皇子乃天星下凡,兩者是無法比較的!」鳶尾放鞭炮似的快語,希望就算答案差強人意也能用這種超音速唬弄過去。
大概是滿意了,宇文逍遙換了個坐姿,繼續方才的話題,「最近你有查到什麼有關宇文千秋的線索嗎?」
鳶尾歉然搖頭。
宇文逍遙擰緊眉,心中思考著要如何對付……自己的親弟弟。
知道他現在需要獨處,鳶尾道:「屬下告退。」
「嗯。」
鳶尾離去後,偌大的逍遙宮獨留下宇文逍遙一人兀自沉思。
半晌,他回過了神來。
這逍遙宮,怎麼這般大呢?
以前,有「他」和「她」在的時候,自己總是抱怨逍遙宮太小、不夠自己躲藏。曾幾何時,這裡變得如此寬闊、如此空曠?
「他」與「她」啊……
憶起了那兩張多年前的笑顏,宇文逍遙也不自覺笑開了。
清夜……
冰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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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請問……」
「妳想問什麼事儘管說呀,曦丫頭。」萬蝶坊老闆萬大娘興高采烈地道。
「您為什麼要這樣在我的臉上抹這些東西?」故雲曦不自然地讓萬大娘替她妝點上胭脂水粉。
「曦丫頭,別動!」萬大娘笑得信心滿滿,「妳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鳳凰?」
「到時候可別忘了萬大娘對妳的栽培之恩哪!」萬大娘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完全不管故雲曦滿眼的疑惑。
此時,站在一旁觀看的萬蝶坊四大紅牌──紅蓮、紅荷、紅雨、紅妍──之一的紅妍,帶著諷刺成分居多的冷笑道:「是啊,曦妹妹好福氣,不像我們這些殘花敗柳,連選的機會都沒有。」
「選?」故雲曦一頭霧水。
「紅妍,妳少說個兩句。」紅蓮瞪了和她素來不對盤的紅妍一眼。
「紅蓮姊姊,能不能請妳告訴我,為什麼萬大娘要如此用心地替我打扮?還有紅妍姊姊說的『選』到底是……?」
「替人打扮是萬大娘的興趣,妳別見怪。」紅荷友善地笑了笑。
「至於選什麼……」紅雨一頓,「前幾天,皇宮傳來一道諭令,要咱們天韶國中最有名氣的七個勾欄名院各派一名女子……選、妃!」
紅蓮接口道:「韶王這次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好好的官家仕女不要,偏偏想納個青樓女子為妃。」想換換胃口也要小心拉肚子嘛,根本像在胡鬧!
越聽,故雲曦的臉色越慘白。
不、不會吧……
難不成萬大娘是要她去……
「曦丫頭啊!萬大娘相信以妳的姿色、氣質,這個韶妃的寶座一定是妳的!」此時,萬大娘的話語無疑是揭開了故雲曦心中的恐懼。
不可以!
「大娘,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您可以教我、指正我,求您不要這樣趕我走……」故雲曦說著說著,竟差點朝萬大娘跪下。
萬大娘吃驚地看著沒有半分矯揉造作、完完全全不想參加這幾乎是必贏盛會的故雲曦,語氣跟她的表情一樣驚訝不解。「妳怎麼會這樣想呢?妳可知道,韶妃就等同是韶王的妾啊!」這是多少名門淑媛夢寐以求卻都不能得的榮耀!
妾……很好嗎?
在矗岩村,每個男子都只娶一妻,且廝守終生。甚至在她弟弟故雲影小的時候,就老是被與娘恩愛非常的爹告誡,說娶妻該當一心一意,所以在她的觀念裡,寧可孤老終身,亦好過為人小妾。
「……而且,當了韶妃頂多只要服侍韶王一人;妳若要留在這裡工作,是得每天陪不同的男人睡啊!」在故雲曦回想到出神的時候,萬大娘依然努力鼓動著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企圖說服故雲曦。
「我以前也都是陪我弟弟睡。」故雲曦不懂有什麼不妥。
「大娘,雲曦聽不懂妳在說什麼的,她故鄉那兒沒有青樓這回事兒,她連青樓女子是做什麼工作的都不知道。」紅蓮好心地替故雲曦解釋。
「什麼?」萬大娘的臉黑掉了一大半,她轉向故雲曦問道:「妳當真不知何謂青樓?」
「不就是做些繡品的地方嗎?」她茫然地回答。
「果然只是個鄉野村姑,連點常識都沒有!」紅妍不屑地冷哼。
故雲曦黯下一張小臉,落寞地望著地板。
她不知道為什麼城裡的人都如弟弟所言,看不起他們出身鄉僻壤?不都是人嗎,為何住在鄉下就是賤民、住在城裡就是高尚尊民呢?
看出了她的不對勁,紅蓮冷聲聲援道:「閉上妳的大嘴,萬紅妍。妳不說話沒人會當妳是啞子!」
「妳……!」素來和她不對盤的紅妍正想反唇相稽,卻被萬大娘奪去了發言權。
「曦丫頭,妳聽大娘一次,好嗎?妳不會後悔的,就這一次,好不好?」她與紅蓮的想法是一樣的,不知青樓為何物的白紙,不該被這個雜色大染缸染黑,更何況這張白紙單純到連她這個在青樓從事多年的虔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
「好……」故雲曦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她懂得什麼是敬酒,什麼是罰酒。既然別人都好言相勸,自己又有何拒絕的餘地?
縱使,這不是她的真心之言……
縱使,她的心裡是萬般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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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現在,故雲曦仍是恍恍惚惚的。
那日,擇選新妃的並不是韶王本人,而是韶王的近身侍衛──靳鳶尾。
哪一個你看得最順眼就把她帶回宮裡來吧。
又不是我的妻子,跟我順不順眼有個什麼鬼關係?!
雖然鳶尾覺得莫名其妙,但韶王的話就是鐵令,不是能隨便反駁、質疑、或是抗逆的。
可是當他到了舉辦選妃盛會的「景縣」時,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韶王真是好樣的!竟、竟然派他去被一群花痴瘋女人圍剿!聽她們一個個都用著虛偽造做的膩音、嬌聲嬌氣地說話……噁!害他到現在都還會做惡夢!
最後會選上這個叫做故雲曦的少女,就只因為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向他撲來的人……不過,帶這位新任韶妃回來後的這三天,她一點欣喜的表情都沒有,甚至連話都不曾說過半句,不禁讓鳶尾開始合理地懷疑──她是啞子不成?
基本上,那些都還可以忍受,畢竟,一個妃子的話不用太多。
但最詭異的是韶王的態度,他對新妃根本不聞不問,好像老婆不是他娶的一樣。只是授命鳶尾去成為新妃的近身侍衛。
今日,一向盡責的鳶尾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困惑,不顧職責所在,丟下故雲曦,往逍遙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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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一見到鳶尾,宇文逍遙居然是這句話!
「韶王?」鳶尾一愣。
宇文逍遙繼續批閱滿桌子的奏摺,頭也沒抬,「美人在旁,又剛好是你喜歡的那一型,難道你都不會趁某天晚上,月黑風高、誰都不可能發現的時候,偷偷潛入她的寢殿,然後『監守自盜』……」
後面那一大串充滿了「有色暗示」的「點點點」,似乎也代表了鳶尾的無言……
老實說,這等的話被韶王用他特有的冷音,酷酷地說出來後,就算是原本就懷有色心的人,也會被嚇得縮回去。
「韶王,請您別說這種質疑我的話。」何況鳶尾是正人君子!
「本王沒有質疑你,本王只是告訴你『該』怎麼做。」該死!這份請願寫得不明不白,刪!「那個女人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隨你用,只要記得孩子生出來後讓本王掛個名,其他都隨你高興。」天殺!修個小小堤防要六千萬兩,看來朝內貪污是該好好整頓了,再刪!「記得,一年內我要看到孩子。」
……這還是人說的話嗎?
直至此刻,鳶尾才真正明白──原來韶王不是怕被花痴軍團包圍才叫他去代選妃子的,而是打從一開始就計畫好要讓他當「代理孕父」!
跟著宇文逍遙六年了,鳶尾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還真是……陰險。
「韶王,屬下告老還鄉,請您恩准。」鳶尾悲壯地說道。
「鳶尾,你差本王幾歲?」宇文逍遙連眉都沒抬一下。
「屬下小您一歲。」鳶尾老實地回答。
「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傳統叫『君臣同進退』?連你都要退休了,那本王豈不是該退位了?」一朵奸詐無比的笑容凝在宇文逍遙嘴邊,「但是本王現在一個子嗣都沒有,這王位能傳給誰呢?你想退休,當然可以──前提是要替本王生個繼位者。」
……老大,「君臣同進退」適用於君王退位臣子共退,沒有人像你那樣用的,好唄?
鳶尾悲憤地搖搖頭,「屬下失言。」職位在人下,不得不搖頭啊!身為治國天才的韶王姓「宇文」,但對「語文」卻偏偏沒有天份、成語解讀錯誤能怪誰?像他們這種為人臣子的,還不是只能飽受君王的歪「解」爛「讀」,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能有,想想還真是無奈又心酸!
「敢問韶王,為何要屬下……」君要臣「死」,臣不可不死。但他絕不願「枉死」!
「因為……你倒楣。」
面對韶王少有的幽默,鳶尾這次可無福消受。他急急地替自己申辯:「屬下自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良心的事,為何您還要如此為難屬下、讓屬下進退不得?」
似乎是玩夠了,變臉比變天還快的宇文逍遙歛起笑容,冷淡的神情瞬間掃滿他少見的出色臉龐,「宇文千秋的事就夠本王忙了,現在還多一個新妃……難道是要累死本王不成?」
「但這是您親自下令納娶的……」
「你覺得本王為什麼要一個青樓女子來做的妃子?」宇文逍遙的利謀中閃過一抹精光。
「屬下不知。」就是不知道才會自己跑來這裡送死的啊!
「你過來。」
鳶尾依言走到他身側,宇文逍遙附在他耳邊說出了原因,聽得鳶尾是心下一驚……這個男人的陰險程度,真的不是自己可以想像的啊!
「走吧,到酒窖去。」宇文逍遙站起身,拍了拍呆若木雞的鳶尾道。
「酒窖?」想喝酒的話直接叫人拿酒來不就好了嗎?
「對,我們可以去看看有沒有『監守自盜』的實例。」還是別管這些大半都可以刪掉的奏摺,快快閃人才是上策,免得氣死自己。
「那曦妃……」
「鳶尾,你何時變成別人的說客?那個女人對你說了什麼?」
「不,故姑娘到現在連半句話都不曾說過。」鳶尾照實報告道。
「故?」宇文逍遙突然停下腳步。
一張瀟灑不羈、無所掛繫的恣意笑顏,從回憶裡綻放到了腦中……
「小子,你太嫩了。」故清夜不屑地撇撇嘴,完全不在乎他現在說話的對象是天韶國第一皇子。
「閉嘴!我、我只是輕敵罷了!」剛剛被修理得很慘的宇文逍遙從地上爬起,朝著這位他父王不知打哪兒找來,非常與眾不同、對自己非常沒禮貌又強到非常不像話的新太傅。想到自己方才主動挑釁別人卻又輸得無比悽慘的拙樣,不禁升起了小小人兒不值錢的不甘心。
「嘖!嘖!嘖!宇文靖怎麼會生出這種只會耍嘴皮子的笨蛋?」故清夜毫無半點分寸可言地「刮」著宇文逍遙、而且還直呼現任韶王的名諱!這等膽識就夠宇文逍遙愣上好一陣子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回過神後,宇文逍遙氣鼓鼓地反問。他有點兒不解,一向冷靜的自己此刻為何會像被耍著玩一樣?
「你太弱了。」故清夜大概完全不懂何謂「含蓄是美德」,一針見血道。
「我……」騙人!到目前為止,除了眼前這個異類之外自己還未曾打輸過呢!
「打架是一種藝術,別光靠蠻力!」故清夜大大力的戳了下宇文逍遙的額頭。
「咦……?」宇文逍遙再次像個被耍的笨蛋一樣地呆掉了。
「哼,倒是跟『那個人』的姓氏一樣。」宇文逍遙不覺逸起了淡笑。
「韶王?」他是不是發燒啦,怎麼突然笑的這麼燦爛?鳶尾不禁感到心裡有些發毛。
「我以前,曾經被一位非常奇特的太傅所教……」
嘖、嘖!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稍作推想那位太傅大概也不會是什麼太正常的人。
「奇特?」
「他總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總是悠悠哉哉地損我是個不會打架的笨蛋,每當我輸給他的時候,他老是會告訴我同一句話……」
鳶尾險些傻眼……韶、韶王居然會打輸別人?「……能告訴屬下嗎?」
「『打架是一種藝術,別光靠蠻力』。」
「呃?」藝……藝術?
看到他愕然的神情,宇文逍遙笑意更深。「這種事,大概只有他做得到了。」
深夜,在萬物皆睡的時候,偏偏故清夜和宇文逍遙兩人就來個唯我獨醒──一起下棋!
「看吧,你連這點都輸我,還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笨蛋。」故清夜喝了口香茗,嘴上絕不放過能笑宇文逍遙的機會。
「吵死了!安靜點我才想得出好對策……」宇文逍遙瞪了他一眼。
「唉……不知道冰若現在有沒有夢到我……」故清夜刻意干擾他似的長嘆。
「唔?」宇文逍遙果然分神了,他狐疑地看著故清夜,「冰若為什麼會夢到你?你跟她又不是很熟。」冰若是負責照顧他的宮女,就像個母親一樣地疼他,讓他多多少少對「母愛」有了點譜,是宇文逍遙相當喜歡的一個人。卻不知故清夜怎麼突然提起她?
「笨蛋,你繼續去專心拯救你的爛棋……」故清夜站起身,「我去抓幾隻老鼠做宵夜。」
「我才不喜歡吃老鼠……」宇文逍遙繼續低頭苦思,一邊還喃喃嘀咕。
砰!
房門突然被打開,幾個黑衣蒙面的刺客提著大刀跳了進來,「宇文逍遙!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一、二、三、四,四隻老鼠。你這小鬼的仇家還蠻多的嘛,夠本事。」手無寸鐵的故清夜摸了下宇文逍遙的頭,沒所謂地懶散道:「唉,我跟你這個沒藥救的笨小孩下棋下得腰也痠了,現在活動一下筋骨也好。」
「可是清夜……」你現在赤手空拳哪!宇文逍遙還來不及警告故清夜這項事實,話句便被故清夜攔腰折斷。
「笨!對付老鼠還要用到刀劍?你也太遜了吧。」他捧起自己的黑子棋盒,「要是我沒兩把刷子,宇文靖哪會收留我來教他寶貝兒子?」
「勸你別多管閒事,否則你也得陪葬!」為首的刺客惡狠狠地恐嚇道:「你可知道我們是奉誰的命而來……唔!」
「想咬我就快點撲過來,別在那裡吱吱亂叫,煩!」故清夜收回賞了刺客「一棋入口」的右手,沒啥耐性地揮了揮,「還有,別老是亂吃些不能吃的東西,沒營養沒常識沒衛生又沒知識,你老兄還真是堪稱鼠輩之王!」
「你找死!」老鼠頭子……不對,是刺客頭頭舉起亮晃晃的長刀,往故清夜劈去──
故清夜身影飄動,一身玄衣的他似踩著舞步般游移在四名刺客之間,舉手投足間有著隨意跳著舞的悠閒自適外加賞心悅目!
啊!打架是一種藝術……宇文逍遙忽然想起了這句故清夜曾重複過不下百次的話。
「這點爛實力也想唬人,哼,果然只是個老鼠頭子!」毫髮無傷的故清夜冷冷一笑,僅僅徒手便用內力折斷將四人的長劍──順便還補上了一句他最擅長的風涼話!
「你、你……」這等內力……還、還是人類的等級嗎?
故清夜笑得冰冷,笑得讓四個刺客心裡發毛。「兩條路。第一,你們繼續對我刀劍相向沒關係,可是別妄想能活過今夜;第二,現在馬上滾!回去告訴你們老闆,不要以為沒人知道她做了什麼虧心事,我故清夜對她的所作所為可是一清二楚!叫她好好查清楚我的來頭,否則到時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後來呢?」鳶尾望著一副刻意賣關子的宇文逍遙,問道。
「你覺得……?」
「……如果想活命,自然是選後者。」鳶尾以「鼠輩」的思想為出發點,道。
「沒錯,後來他們就被嚇跑了。」宇文逍遙聳聳肩。
「願聞其名。」方才宇文逍遙都用「他」來替代那位傳奇太傅的名字,鳶尾不禁好奇了起來。
「他的名字嗎……就跟他的人一樣特別。他姓故,故清夜。」
「鳶尾問了另一個他更感興趣的問題,「那他現在……?」
「憑空消失了。」宇文逍遙淡淡一笑,「他早就跟我提過要離開,當年的我天真的以為區區幾個守衛就能守住他,但他還是走了。也罷,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任何限制,這才像是清夜的作風。」
「真是可惜……」他真想見見那位高手!
宇文逍遙又笑了起來,只是這次的笑容中多了點……曖昧。「不過,他到是帶走了我的某樣寶物。」
「寶物?」
「當年被我視為娘親一般的宮女,冰若。」一想到疼愛自己的冰若在當年居然被那傢伙拐走,到現在都覺得好氣又好笑。
愣了下,會意後的鳶尾也笑了起來。
第二章
「鳶尾大人,可以麻煩您一件事嗎?」故雲曦怯怯地喚了聲這幾天來一直守著自己的鳶尾。
原本,她相當畏懼這個不言不笑的冰山侍衛,但後來看他對待宮女們及其他侍衛的態度,發現他似乎只是外表冷了點,應該還不至於不近人情,於是提起她此生最大的勇氣開口。
「曦妃不需對屬下使用敬稱,任何事請儘管吩咐。」鳶尾淡淡道。
他承認他對這個妃子有偏見,因此他認為她必是想問他有關韶王的事、甚至厚臉皮地要求自己帶她去見韶王,故態度十分冷淡。
「請你幫我跑一趟矗岩村,可以嗎?」
「矗岩村?」他訝於她的要求。
「嗯,到了那裡之後,只要問村子裡的人,不論是誰都會幫你引路的。」憶起那些她熟悉的善良村民們,故雲曦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
「您要找人?」
「是的。請幫我探望我的弟弟,故雲影。」故雲曦的笑容黯了下來,「小影他生病了,我想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鳶尾的眼中掠過一抹異光,只是沒讓故雲曦察覺,他一派守禮的淡然,「屬下必當儘快探查影少爺的病情,完成您的命令。」
「謝謝你。」故雲曦心中好生感激。
但在那之前,得先稟告韶王。
鳶尾在心中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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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在你離開這段期間,由我來代替你的工作好不好?」靳秋棠遲疑了下,而後請求。
「秋棠?!」鳶尾愕然,「為什麼?」
「我、我……」秋棠支支吾吾的,答不出個所以然。
鳶尾平日的確很疼這個弟弟,但是一些奇怪的要求還是有待商議,「怎麼回事?」
「我想要、想要……保護曦妃……」秋棠的聲音越來越小,別過眼不敢直視哥哥鷹隼般的銳利目光。
「你連她都沒見過,談何保護?」
「有!我就是有看過才、才……」心無城府的秋棠一下紅了臉。
不可能吧,那個差點被自己當成啞巴的自閉妃子根本不曾踏出她的居所「鎖雲宮」,寸步不移地看著她的鳶尾是最了解這一點的人了。
「你誑我?」
「是真的!可是那個時候哥不在曦妃身邊。」
「我不在的時候……」
啊!就是前幾日去找韶王的那段時間嘛!
鳶尾想了起來。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秋棠努力地回憶著,「曦妃就坐在鎖雲宮前的石階上,看了看天空後又看向地上,結果居然哭了起來。」
看到她的淚時,秋棠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心疼……
「……好吧。」一陣沉默後,鳶尾還是答應了,「但你不准亂來,知道嗎?」
「是!」
看了看天空後又看向地上……
是什麼東西讓曦妃觸景生情嗎?
鳶尾不自覺隨著秋棠的話望向天地,兀自沉思。
天空……
地上……
天空上的……雲!
鳶尾靈光一閃。
空中浮雲、地上樹蔭,雲和影,是雲影!
曦妃在想念自己的弟弟!
想通後,鳶尾心下一震。她是真的很擔心她的弟弟,而非想支開自己而已!以小人之心的鳶尾心下慚愧,原本存有的那些偏見,也悄悄地、慢慢地改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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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是……?」故雲曦疑惑地看著眼前與鳶尾有幾分神似的青年。
「我叫靳秋棠,來暫代哥哥的職務。」
「原來如此。」故雲曦綻出溫柔的和善笑意,「你好。」
「妳好……」看著她的笑容,秋棠再次恍神了,甚至忘了要用敬語。
真的,好美……
這麼美的一張容顏,某個身在福中的人卻不要!
秋棠想起了對故雲曦不聞不問的韶王,有些以前不曾有過的嫉妒以及不甘的情緒在胸口渲了開。
「您貴為韶王的妃子,他卻都不曾來看過您,您難道不生氣嗎?」秋棠衝口而出,也不管這是以下犯上的越矩肆語。
故雲曦愣了下,而後搖搖頭,語氣有些黯然,「他是韶王,而我只是個妾而已……」
她難過的不是韶王沒來探望她,事實上,她希望完全別見到他,畢竟要她叫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為「夫君」,對未至及笄的她而言是無法想像的一件事。
她難過的是自己並沒有遵循爹的諄諄教誨,她寧可……
但秋棠卻以為是前者,相當不平,「韶王就了不起了嗎!」
故雲曦按住他的唇,搖搖頭,「別說了,被別人聽見就糟了。」
怔了怔,秋棠歉然。自己原只是想替她抱不平,卻沒有設想到這種話極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他握住她的皓腕,將之移離自己的臉部,畢竟這個動作太曖昧了,若是給多事人瞧見可就難收拾了,「是,屬下以後一定謹記『慎言』。」
「嗯。」
兩人相視而笑,殊不知這個不經意的親暱畫面,碰巧被某個多事又多嘴的宮娥撞見,完全誤會了二人之間的關係!
一個比一個更難聽的謠言,宮中傳開……
最難堪的是,傳入了太后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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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這種事!?」太后怒極。
「最近宮裡傳的沸沸揚揚,恐怕不假……」宮女戰戰兢兢。
「太過分了,去把那個狐狸精給我帶過來!」果然是出身不潔之地的髒女人,賤!
「是。」
不消幾時,故雲曦便被一群宮女強行拖了過來。
「跪下!」其中一名較年長的宮女為了巴結太后,重重甩了故雲曦一巴掌,害她跌坐在地,白皙的臉上浮現了鮮明的紅。
「妳竟敢對曦妃無禮!」
見到心上人被欺負,秋棠惱怒地推開了那名宮女,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起故雲曦。
此舉此措看在旁人眼裡,不啻是加深兩人間的曖昧。
「放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竟敢在我『鳳鸞宮』內撒野!」太后氣得險些岔氣。
「若非有人強迫曦妃來此,這種地方我死也不會踏進半步!」秋棠忒是無禮地反駁,造反似的狂語讓被他納入懷中的故雲曦流下冷汗,她趕緊掩住他的口,怕他又激怒太后。
「別說了,求你……」她不希望他與太后對上、招致橫禍。
「可是……」
秋棠還未說出下半段,另一個冰冷至極的聲音便替他接了下去。
「可是太后的行為態度根本像在無理取鬧,其歇斯底里程度令人佩服至極。」
鏗鏘的字句,如同冰塊一般,敲擊著人心。
「逍遙!」太后沒料到會遭到如此羞辱,臉上一片慘白,「母后是在為你討回公道啊!」
「喔……」斜倚在宮門門沿旁的宇文逍遙漫不經心地虛應,「妳的意思是本王還須向欺侮我妃的人道謝?呵,那可真是感激不盡,太、后、娘、娘。」他將原本緊鎖在故雲曦身上的目光轉向太后,眼底有著一抹清冷。
「我沒有欺侮她!」太后辯解,「只是……」
「只是她倒楣,剛好踩到妳的痛處。」宇文逍遙冷冷地回堵,語氣中有著一絲嘲諷。
「逍遙!」太后狼狽地喊了聲。
正當二人言詞對上時,被秋棠下意識摟住的故雲曦望著宇文逍遙,輕問秋棠:「那位就是韶王嗎?」
「是的。」
連對自己的母親都如此無禮……
故雲曦不敢想像和宇文逍遙相處會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太后招架不住兒子的咄咄逼人,轉向一旁的兩人開砲,希望能轉移宇文逍遙的注意力。
被她這麼一喊,當事者的二人才發覺自己的動作是多麼不宜,連忙分開,神情均是羞窘不已,看起來倒真像是戀情曝光的小情侶似的。
「逍遙你看看……」
「我跟曦妃之間清清白白,妳憑什麼血口噴人!」年輕氣盛的秋棠忍不下這口氣,與太后槓上了。
「要怪就怪你根本心存歹念,表現在你的外表上!」
「妳……!」
「秋棠……」故雲曦不知該如何制止他繼續犯上,輕扯著他的衣袖,語氣甚是擔心。
知道她是為自己的性命著想,秋棠心一凜,逼自己住口。
「怎麼?心虛了,想逃?」太后氣焰高漲地尖起聲。
「她是在為妳找台階下,不是理虧。」宇文逍遙一語道破。
本該母儀天下的太后,此刻卻像潑婦般與人對罵,成何體統?
不明究理的太后一臉不甘,「為什麼你要如此偏幫外人!」
「本王不偏幫,是講理。」懶得看那個是非不分的女人,他調開目光。
「妳的臉是怎麼回事?」宇文逍遙盯著原本背向他,現在卻因看他而面對他的故雲曦,冷冷問道:「誰那麼大膽,敢出手傷害本王的人?」她左頰上的大片紅腫襯著原本雪白的玉肌看來異常顯眼刺目,令他沒由來的一陣心悸。
宇文逍遙的冰眸橫掃過滿殿的宮女,語氣森然,「沒人承認的話──全數同罪!」
幾個怕死的宮女連忙舉起打顫的手,指向打故雲曦的那名宮娥。
「韶王饒命!韶王饒命!」她連忙跪下,對著宇文逍遙磕頭。
宇文逍遙不為所動,雲淡風清道:「本王沒說要妳的命,只是考慮該砍了妳的手……還是該劃花妳的臉?」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韶王手下留情!」
啪。
一聲輕響,故雲曦的小手拍在了那名宮女的臉上,故雲曦跪在她身旁,嫀首低下,「這一掌雲曦已、已經討回來了,求、求韶王手下留情……」
她的聲音微微打著顫,顯示出她並不如行動上那麼有勇氣。故雲曦不是不怕宇文逍遙,只是不忍見宮女受到那麼駭人的處置。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那一掌頂多是有個聲響,根本不具任何力道,比起打在故雲曦臉上的就更加不值一提,故雲曦這一掌其實是在替那個宮女求情。
「曦妃娘娘……」見她以德報怨,先前欺侮她的宮女好生慚愧。
宇文逍遙瞇起眼,看著向他下跪的故雲曦,緩緩走近。
「那一掌,妳當真討回了?」他蹲身扣住她的下顎,逼她看向自己,極具壓迫性地問道。
故雲曦微泛著薄霧的水眸、佯裝堅強的脆弱神情會令人不自覺升起心疼、想保護她的情緒,但宇文逍遙似乎不為其所動。
「是的,所、所以……」她的話還未完,身體忽然騰空,害她愣得忘了說話。
「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再追究。」攔腰抱起故雲曦的宇文逍遙直盯著她失神的澄澈眼眸,沉聲道,迴身走出了鳳鸞宮,被拋下的秋棠趕忙追上主子。
「謝韶王!謝曦妃娘娘!謝韶王!謝曦妃娘娘……」對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得救的宮女還不斷地磕著頭。
她的聲音迴盪在鳳鸞宮中,彷彿是在為那位已離去卻留下滿室清寒的王者,做了另一個映托出帝王氣息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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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宮──
「妳的膽子很大。」抱著故雲曦坐在椅上的宇文逍遙漠然道。
故雲曦下意識地擰緊胸口的衣裳,說不出任何話。最後,她低聲道:「雲曦願為方才的事件接受任何懲罰。」
她知道自己不該在眾人面前,做出那等簡直是在挑戰韶王權威的事,但真的她不忍心宮女只因為打了她就受到嚴懲。
「妳想少只右手還是摧容毀顏?」
「任憑韶王處置,雲曦絕無任何怨言。」
沒有右手,她至少還剩左手,而且故雲曦覺得臉受傷並沒有關係,宇文逍遙輕易地讀了出她單純的想法。
「真的任本王如何『處置』都無所謂?」宇文逍遙深沉的眼底,閃過了一絲詭譎。
「是的……」故雲曦未出口的語調被宇文逍遙以唇截了去!他盡情地掠奪她的柔軟香甜,久久不放。
故雲曦被他這個舉動嚇住了,茫然地睜大水眸,無法反應。
半晌,宇文逍遙看在故雲曦已快喘不過氣的份上放開了她,卻意猶未盡似的伸出長舌、滑過自己的下唇,「不錯,果真極品。」
雖然聽似讚美,可他嘲弄的眼神、笑弧,讓故雲曦覺得受到了貶責。不懂他為何如此輕視自己的故雲曦低下頭,不自覺地伸起右手,以雪白的手背拭過被宇文逍遙強吻的紅唇,有種被狎玩的不堪,被侮辱的受傷神色出現在她眼裡。
她那楚楚可憐的神態倒像是在控訴他多不人道似的!
「裝什麼清純,可笑。」宇文逍遙握住她的右手,冷淡地瞪視著她。明明就出身青樓才會身在這裡的她,有什麼資格裝出一副毫無經驗的青澀表情,「妳跟秋棠怎麼恩愛親暱本王不管,但是記住……」
他冷聲警告:「第一,不准丟本王的臉;第二……」宇文逍遙脅迫地加重力道,在故雲曦細緻的手腕上留下青紫的指痕。「不准,違、抗、本、王。」
「我、我跟秋棠……什麼都沒有……」忍著痛,故雲曦勉強地出聲。
「屬下絕不敢污衊曦妃娘娘!」就算喜歡她,秋棠也知道自己不能……
「真是清清白白,嗯?」宇文逍遙掛著嘲弄的笑容,他對站著的秋棠道:「你下去。」
「是。」忍著想搶回故雲曦的衝動,秋棠迫自己若無其事的離開。
故雲曦別過眼,不敢去看宇文逍遙傷人至極的表情。根本沒有感情基礎的兩人,故雲曦不奢望能得到信任。
都這樣羞辱她了,她還不急不惱?
壓根兒想欺負她來玩的宇文逍遙漠然一笑,見她每次緊張時都會緊抓衣擺,要不就握住胸口、在衣裳遮蓋下看不到的某樣東西,宇文逍遙升起了個極其惡劣的念頭……
「不可以!求求你,還我!」胸前習慣配戴著的東西,是支持著故雲曦在徬徨時堅強、在緊張時安心的心靈支柱。
但現在宇文逍遙卻從她的頸項一把將之扯下!她連忙想伸手奪回。
「還道是什麼寶貝,原來不過是個無聊的飾件。」宇文逍遙故意將手上的平安結舉高,讓故雲曦拿不到。
那是類似中原國中國結的東西,用著同質料的粗繩簡略地編成項鍊。
「請還給我!」她的眼眶掉出了水晶般晶瑩的淚滴,「那對我很重要!」
見她慌亂的樣子,宇文逍遙覺得有趣,漫不經心道:「既然如此,本王更不想還妳。」
「求求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還我……」知道這樣硬搶絕對搶不回,故雲曦忍不住攀住他的前襟,含淚哀求。
宇文逍遙看著她美麗的小臉,不打算還她,「這是妳買的?」或者是有什麼「特殊」意義?
嘖!如果真是買的她也沒什麼眼光,居然買這種粗糙的劣品。
「如果……如果是的話您會還我嗎?」故雲曦充滿希望地抬首問道。
「不、會。」宇文逍遙笑得相當陽光,彷彿逗她很好玩似的,但陰暗的眸底深處卻因她略帶遲疑的答案而更冰冷了幾分。
那種有漏洞的試探性回答顯示出了這根本不是她買的,長年處於爾虞官場最上端的宇文逍遙太了解怎麼去分辨何為真話、何為謊言。
想拐他?
這個故做清純的小花魁恐怕還不夠格。
但若非自己添購而來,只剩贈與一說。
那麼……
「是誰送妳的?」
「這、這個是……」
回答不出來就算了,她清麗小臉佈滿紅霞的樣子令宇文逍遙有些不快。
「妳這種反應,要本王憑什麼相信妳和秋棠之間毫無嫌疑?」宇文逍遙的笑頓時轉為刻薄的冷,他硬是扣住她的下顎,「妳這個……本王的小棄妃,真有可能安分待在那……向來被稱做冷宮的『鎖雲宮』麼……」
又是一個帶著輕蔑的戲謔長吻,吻得故雲曦幾乎想要咬舌自盡,可自己的舌被宇文逍遙的纏住,平安結被奪的她又不敢輕舉妄動,除了掉淚她已不能、也不敢有更大的反抗。
「……告訴妳,本王不、相、信。」
宇文逍遙忽然朝著宮門道:「本王知道你還在外頭,進來!」
門邊,秋棠愣了下。
怎麼會被發現!
秋棠難以置信地站起身,僵硬地再度出現在二人面前,「韶王……」
宇文逍遙猛然推開了故雲曦,害她險些跌落地上,幸好秋棠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
「韶王?」他不解地望著這個以反覆無常出名的在上位者。
「把她帶回鎖雲宮去,這幾天本王不想再看到她!」
「是。」秋棠抱起已然怔住的故雲曦,轉身便要走出逍遙宮。
孰料,故雲曦忽然出聲:「您方才問我,那個平安結有什麼特殊意義……」她停了下,擦去淚,想要表現出堅強的樣子,「一個約定,和一個心願。有這個平安結,可以向它原本的主人,要求一個『他』所能的任何願望……」
語氣和神情一般迷離,陷入回憶的故雲曦不自覺又落下兩行淚痕,任著秋棠將她抱回鎖雲宮。
待二人離開,宇文逍遙拿起平安結晃著、看著,忽然一笑,那是不含任何諷刺嘲弄的,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他臉上的純粹笑容。
「任何願望啊……」他有些傻氣地輕聲道:「我想要有人一輩子陪著我、愛著我,也行嗎?」
孤單的悲涼笑弧,勾勒著他那張出色的容貌,他從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這種脆弱的表情。
他已經孤獨太久了,久到麻木,久到幾乎忘了什麼是有人陪伴的溫暖。
他是王,他是天子,所以沒人敢與他太過接近,就算是鳶尾也不過是盡忠職守,當個侍衛和人鏡而已,雖常和他以朋友相稱,事實上與其他人一樣不敢和他親近。
但他畢竟是人子啊!
只因是個王,所以沒有撒嬌或脆弱的權利嗎……
只因是個王,所以必須毫無二言地撐起國家重擔嗎……
為什麼母后真心疼愛的從不是他?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願意一直陪著他?
一個人,要堅強。
可是一個人,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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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我……對不起……」故雲曦望著從那次「召見事件」後就明顯開始沉默的秋棠,十分不安。
「曦妃為何要向屬下道歉?」秋棠漠然回應,不若以往熱情活潑。
「你在生我的氣……」故雲曦垂下眼睫,有些難過。
「屬下不敢。」
「我知道……你氣我不該在太后羞辱你時要求你別還口。」故雲曦一直這麼以為,「可是我是因為擔心你才……」
「您會擔心我?」秋棠突兀地打斷她。
「嗯。」故雲曦像以前一樣,把秋棠當作小影看待地握住他的手,「因為你是我……」在宮中唯一的朋友。
後半句還未出口,便被一個嘲諷至極的冷音打斷,「看來本王來得還真不是時候,打擾到兩位濃情密意了,嗯?」
人未到聲先到,似乎是宇文逍遙的一貫作風。
「韶王!」秋棠臉色一變,抽回了自己的手。
「還懂得要分開,不錯、不錯。」宇文逍遙噙著一抹冷然的笑容,出現在二人面前,「你下去。」
「是。」
待秋棠真正離開後,宇文逍遙馬上斂下虛假的笑容,冷酷地看著故雲曦。「妳居然敢違背本王的話。」
「雲曦不敢……」故雲曦搖著頭,大眼中盛滿了對這個陰沉男人難以掩飾的害怕與恐懼。
「哦?」他戲謔地揚起一邊的眉,「那妳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想到就生氣!
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走一大段路「隨意散步」到宮苑中最偏僻的鎖雲宮,但迎接他的,竟是他所朝思暮想的人兒與侍衛在卿卿我我!等一下……朝思暮想?不對!他只是……只是怕她偷人丟他的臉罷了!
「秋棠生我的氣,我在向他道歉……」她慌得都忘了用敬語。
「道個歉需要把他的手握住?」宇文逍遙才不信。
「我……我……」
宇文逍遙神情一冷,傾身將雙手壓到坐在椅上的故雲曦的肩上,任由左側那綹白髮在兩人之間飄揚,「妳和靳秋棠如此朝夕相處,再加上妳又是個不甘寂寞的青樓女子……呵,別說你們之間沒什麼,本王絕、不、相、信!」
「我和秋棠只是朋友……」
「對,而你們認識彼此的地方在床上。」宇文逍遙笑得不屑。
「床?」她疑惑了。
宇文逍遙以為她在裝傻,「妳還想裝什麼貞潔烈女,不過是蕩婦一個。」
「我不懂你的意思……」故雲曦茫然。
「惺惺作態!」
故雲曦咬住下唇,不敢再與宇文逍遙爭辯──他是韶王,惹不起。
「本王還不知妳幾時啞了?」宇文逍遙冷笑。
「我……沒什好說的……」
空穴來風之事,如何解釋?
但這句話聽在宇文逍遙耳裡卻像推諉之詞,他又發出數聲冷笑,語氣轉為低沉森冷,「妳可知道根據我天韶律法,妃嬪與他人私通要如何處置?」
什麼!?
故雲曦難以相信這個嚴重非常的罪名竟然就這樣扣到自己身上。「我沒有……」
「首先,男方會被斷去四肢、棄置荒山野嶺;而女方……則會被流放邊疆,後果如何妳應該知道才是。」宇文逍遙自顧自地說著,一面欣賞故雲曦發白的臉,不知為何忽覺心情大好。
事實上,她根本聽不懂女方會被怎樣,但是她知道若是宇文逍遙真認定自己和秋棠存有曖昧的話……秋棠會很慘!
「不可以!」
明明……他們明明沒怎麼樣,為什麼宇文逍遙要這樣欺侮人……
如果只有自己受罰那還好,可是秋棠是無辜的!不可以被那樣對待!
故雲曦含著委屈又不解的淚,著急地看著天韶國最大的王,「我跟秋棠真的沒有你說的那種關係,請你不要這樣!不可以……」
「妳倒是很護著他。」宇文逍遙忽然移動右手,倏地扣緊她的頸子,「那麼……就證明給我看吧。」
「證……明?」已然出氣多入氣少的故雲曦又是不解。
「對,就用妳的……性命來證明這一點吧。」他揚起一抹嗜血的笑容,緩緩加重手上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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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過……
爹、娘、小影……
小秋……
腦海中掠過了幾抹殘影,故雲曦就這麼昏厥了過去。
接住她軟倒的身子,宇文逍遙緊蹙起了眉。
故雲曦一直都沒有想要制止他奪命動作的意思,這原是該令他滿意的。但,他卻因此而感到不快──非常的不快!
該不會……這個他不要的小棄妃真的愛上了別的男人了吧?
一種憤恨不滿奇怪情緒蔓延了開來。
宇文逍遙硬壓下不尋常的情緒,抱起昏迷的故雲曦,啟步往自己的逍遙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