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宇文逍遙將故雲曦放到至今未有其他女人躺過的龍榻上,然後拉過木椅,開始仔細端詳她。
平心而論,故雲曦真的很美,但這樣的美麗,對看盡天下美女的韶王而言僅能有短暫的目光停留。真正令宇文逍遙注意到她的,是她所帶有的一種非常特殊的氣質。
明明出身於青樓,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清靈淡雅。
明明是那麼纖弱,為了別人她卻可以不顧自己。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原本,他一直認為她只是個工於心計、會裝可憐的惡毒女子,但幾經觀察,宇文逍遙越來越清楚並非那麼回事。
可是,只要欺負她,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略嫌過於冰冷但此刻完全放鬆的柔嫩臉龐。
滿室的沉靜中,含帶著縷縷不可思議的溫柔,宇文逍遙的眼神是難得和緩的。
唔……好像太瘦了。
他不悅地攏起眉,故雲曦的纖細令他極度懷疑她是不是營養不良。
「傳膳!」他朝著門口那兩個正在待命的宮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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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曦,醒醒。」自認方才並沒有用力到會讓故雲曦斷氣的宇文逍遙晃了晃她的肩。
「嗯……」故雲曦動了下長長的眼睫,睜開眼。
我……睡著了嗎?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微微恍神。毫無防備的神情配上困惑的眼眸,實在是非常可愛。
宇文逍遙看著這樣的她,忍不住又勾起了個笑弧。
「唔?啊!」完全清醒後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平日對自己沒好臉色的宇文逍遙的笑臉,故雲曦完全被嚇愣了,「韶王……」
嘖!幹嘛又回復到那副驚惶的樣子了?
變臉果然比變天還快的宇文逍遙收起了笑,傾身向前,用不到一寸的距離瞪視著她,「為什麼這麼怕本王?」
面對他時態度小心翼翼,身為韶王的宇文逍遙是能夠理解,但她那副懼怕自己的樣子和面對秋棠時的自在截然不同,令他有些小小不悅。
除了喜歡嚇她、欺負她、看她不知所措外,宇文逍遙可不覺得自己還有哪裡不友善──對他而言,不友善的定義是:把利刃架在對方的脖子上,和把對方的尊嚴砸在地上狠狠的踩!
「雲曦只是……只是……」故雲曦緩緩向後退去,想要逃出宇文逍遙極度壓迫人的氣勢之外,卻不自覺被他身上所散發出的男性氣息迫紅了臉。
「只是?」她真的很好玩!而且為他臉紅的樣子可愛到令他想要將她一口吞掉!有了新發現的宇文逍遙躍上床榻,玩弄陷阱中的獵物般慢慢逼近。
「不要再過來了……」背已貼上大床最內側的壁板上,退無可退,偏偏眼前的男人還不斷接近自己,故雲曦閉上眸,又是習慣性地握住胸口的衣裳──縱使平安結已被奪走──紅著雙頰,她側首不敢面對他。
等等,她這副樣子……怎麼倒好像自己要非禮她似的?
宇文逍遙的眼裡出現了笑意。
本來他是沒有這個意思,但現在……
「啊!唔……」
宇文逍遙突地撲向故雲曦,然後趁機吻她!
「妳還沒說,為何懼怕本王?」宇文逍遙環住她的腰,碰著她的鼻尖,鷹眸直勾勾地望住她。
「放開我……」故雲曦嚇壞了,顫抖著纖細的身子嚶嚶哭泣,「還有,請把平安結還給我,拜託……」那個平安結對她而言非常的重要!
「妳這麼想要回去?」宇文逍遙挑眉。
那個破破舊舊又毫無新奇之處的飾品……有哪裡特別了嗎?
故雲曦拭著不斷流出的淚,點頭。
「那……妳得先做一件事,我高興了再考慮還妳。」
「什、什麼事?」
「陪我用膳!」宇文逍遙指向身後滿桌的菜餚,眼底有著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兩人都沒有發覺,他們之間的距離,在此刻有一點點微妙的縮短。
宇文逍遙忘了用「本王」自稱,故雲曦也忘了以名卑稱。
或許在平民間這樣平輩平份的稱謂很常見,但在重視繁文縟節的宮廷裡,這可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尤其,一個是尊貴不凡的王;另一個則是一入宮就註定被踢進冷宮的小棄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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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有沒有誠意?」宇文逍遙冷冷地望著故雲曦有一口沒一口的吃法,表情極為難看。
故雲曦悠悠地抬首,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兩邊垂落的柔軟髮絲隨著她這個動作,滑過了她的頰,再加上她盈滿困惑的無辜眼神,宇文逍遙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狠狠憾動了他的心。
「妳那種餵鴿子的吃法到底要吃什麼?連貓都吃的比妳多。」宇文逍遙收斂心神,睨著她碗底那幾粒飯。
故雲曦臉紅了下,訕訕然搖頭,「雲曦不餓。」
不餓?
宇文逍遙挑眉,逕自拿過她的碗,從飯盅裡舀起了一些熱騰騰的飯,然後靈活地動起銀筷,在桌上四處搜搜刮了會兒後填出了一座小山。
「過來。」放下碗筷,他對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她命令道。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的故雲曦怯怯起身,繞著圓桌慢慢地朝他走去,有些顫抖。
「哇啊──」纖腕被猛地一握,故雲曦毫無預警地跌落入宇文逍遙的懷裡,另一隻小手慌忙地尋找可以支撐的地方,最後居然以扯住宇文逍遙的衣襟收場。
「韶、韶王……?」故雲曦驚魂未定地抬起頭,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惡作劇嚇自己。
宇文逍遙只是牽起自得的快意笑弧,順手將她抱個滿懷,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不習慣這樣親暱舉動的故雲曦微微掙扎,但敵不過宇文逍遙蠻橫的力道,只能雙手抓住桌沿,戰戰兢兢地坐在這與眾不同的「椅子」上。
宇文逍遙左手順勢環上她的腰,右手則重新操起筷子擔任「餵食」的工作。
「吃。」他將飯菜夾到她嘴邊。
故雲曦抬眸偏首,怔怔看著宇文逍遙。
「吃下去,否則平安結的事免談。」
一聽,故雲曦忙回過頭,將筷子上的食物收入口中。
宇文逍遙俯首靠在她的右肩上,「好吃嗎?」
他溫熱的氣息吹拂過故雲曦敏感的頸部,她不由自主地在他懷中打了個顫,臉又紅了起來。
「說啊。」宇文逍遙刻意似的摩娑她柔嫩的纖頸,最後幾乎是吻著她道。
「好……好吃。」她想移開身子,但宇文逍遙的左手又恰好擋住她的去路,故雲曦習慣性使然地放開攀住桌子的雙手,改握住自己的前襟。
每次看到她這個動作,宇文逍遙都覺得很有意思,放下筷子,他單用右手就扣住了故雲曦的兩隻皓腕。他故意用比較低沉的聲音嚇她:「妳這個動作……是在暗示本王什麼嗎?」
故雲曦被得一愣,睜大眼,猛地搖頭,「不是的!雲曦絕對沒有唔……」
宇文逍遙吻住她忙於解釋的小嘴,又吻到故雲曦差點喘不過氣才放開。
不如……就趁這個時候試探她一下好了。
宇文逍遙瞇了瞇眼,揚起了個深不可測的陰沉笑容
他原本按住她柳腰的左手改扣上她的下巴,讓故雲曦的螓首上仰,露出一大截雪白的頸。宇文逍遙舔上她溫暖的頸部肌膚,輕微啃咬,邪肆而略帶引誘道:「如果讓本王繼續下去的話,別說是金銀珠寶,妳要什麼名分地位本王都賞給妳,嗯?」
如果是一般妃嬪大概會欣喜若狂,但只感到恐懼的故雲曦在宇文逍遙懷中掙扎著想逃開!
「不要!請你不要這樣……放開我……」淚再次滑過她的頰,她嚇到淚流不止,瑟瑟發抖著。「請、請放開我……!」
倏地,宇文逍遙解開了禁錮她的雙手,改將她緊緊擁入懷裡,「別哭,本王不會對妳怎麼樣的,別哭……」
他擦去她的淚,輕拍著她單薄的背安撫。
如果故雲曦現在看著他的話,就能發現宇文逍遙的臉上掛著一個滿足的淺笑。但故雲曦正趴在這個上一秒還在對她不軌,此刻卻輕聲安慰她的多變男人胸前哭泣著,因此錯失了這個難得的笑容。
不過,宇文逍遙安慰人?
也很難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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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你在做什麼?」沉穩而凌厲的低喝,駭得原本就有些作賊心虛的秋棠幾乎跳了起來。
「哥!你、你怎麼回、回來了?」
出差的鳶尾,終於回宮囉!
「我是回來了,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在做見不得人的事。」鳶尾銳利的黑眸,橫掃過秋棠不定的神色,「你該不會……在窺視什麼吧?」
「我……」秋棠一下子漲紅了臉。
「等一下!你不是負責護衛著曦妃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問到傷心處,秋棠忍無可忍的低吼:「還不是因為韶王把她強行帶到這裡來!而且還……還……」
「你太多事了,秋棠。」鳶尾搖了搖頭,趁機也掩去眸中瞬逝而過的痛楚,「韶王與他的嬪妃之間的私事,我們沒有資格過問。」
「可是哥……」秋棠想反駁,但鳶尾字句屬實,一時之間,他竟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鳶尾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別在待再這裡了,被別人看見就難解釋了。」
「就因為他是韶王?」一向較反骨的秋棠甩開了哥哥的善意,忿忿不平地嚷道:「就只因為這樣,我就得眼睜睜地看著我喜歡的女人被欺侮;就只因為這樣,我……」
「住口,秋棠!」鳶尾嚴詞厲色地低喝,「你這話有多不敬你知道嗎?要是讓有心人給聽到,你可能連命都丟了!」
「那我能怎麼辦!難道我只能這樣、這樣像個懦夫似的無能為力嗎?」他向鳶尾求救,「哥!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對不對!」
「我……好吧。」心一橫,鳶尾朝著逍遙宮正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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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韶王,屬下鳶尾求見。」
「哦?」宇文逍遙輕挑了下眉,「這麼快?」
「鳶尾!」故雲曦想到的是他可能帶來的小影的消息,趕緊擦去臉上的淚要詢問,卻沒注意到自己開心又期盼的表情,和拭淚的舉措,在宇文逍遙眼中轉為另一種解讀。
難道故雲曦其實是真的和鳶尾……?
所以她才會拒絕自己嗎?
宇文逍遙的神情冷了下來。
該死的!現在故雲曦真的想不顧一切地跳離自己的懷抱,看她一副毫無留戀推開自己的樣子──她就這麼在乎鳶尾?光憑這一點,靳鳶尾死一百次都不夠自己洩憤!
看來之前認為的「故雲曦和靳秋棠有曖昧關係」真的是個誤會,真正有問題的反而是這個他視為「絕對沒問題」的靳鳶尾!
難怪故雲曦之前連命都可以不要地袒護靳秋棠,大概是怕鳶尾回來無法交代吧……哼!
越想越覺得實情是如此的宇文逍遙神情越來越難看,抱住故雲曦的力道也越來越加重──但他似乎沒有回想到,當初希望鳶尾接近故雲曦的人可是自己啊!
「韶王……」感到有些呼吸困難的故雲曦輕喚了聲,不解他為何會突然用力。
「見到鳶尾,妳似乎很高興?」宇文逍遙瞇起眼看她。
「咦?」注意到宇文逍遙有些怪異,故雲曦不安又困惑地看向他俊美的臉龐。
「而且妳叫他……鳶尾,還真是親暱。」宇文逍遙漠然一笑。
她記得他也是這麼叫的,有什麼不對嗎?
故雲曦不懂。
「妳喚一名侍衛倒比喚本王這個妳名義上的夫君還親暱。」他望向鳶尾,目光中毫無保留的殺氣直直射去。
果然不該意氣用事,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們……默默接收主子的妒意而不能閃避的鳶尾心下苦笑。
誰說吃醋的女人可怕?吃醋的男人更可怕!吃醋的女人頂多對情人歇斯底里;吃醋的男人卻隨時可能謀殺情敵!
「請問……我還能夠,喚您什麼呢?」故雲曦下意識地不希望宇文逍遙不高興,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那就……直接叫我的名字試試看。」現在這個名字除了太后那女人之外,會這麼叫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早已行蹤不明。
「逍……遙?」故雲曦其實並不知道他的名,可先前聽太后似乎是這樣喚他,於是懷抱著遲疑與試探,不確定地開口。
嗯,自己名字果然還是得要自己看得順眼的人叫出來比較悅耳!宇文逍遙掃開了大半晦暗的情緒,心情莫名地飛揚了起來。
「再說一次。」
這次故雲曦終於確定「逍遙」的確是他的名字,放下心中的不安,她用更堅定清晰的聲音又喚了一遍:「逍、遙!」
緊錮的力道略微放鬆,讓故雲曦不再感到壓迫,而宇文逍遙則帶著讓鳶尾再次體會到這個上位者真如傳聞中善變的溫和笑意,用十分平靜的聲音對懷裡中麗人道:「好了,現在妳想跟鳶尾說什麼?」
他那微小、但仍被故雲曦察覺到的開心,讓故雲曦有點……心疼。是不是很少人這樣叫他呢?所以他才會這麼高興。
雖然他對自己並沒有很親切,但故雲曦總覺得他不像是對她懷有惡意,只不過是和小孩子一樣、為了好玩而喜歡捉弄人──縱然那樣的捉弄有些逾舉──而已。
曾在矗岩村幫鄰居帶過小孩的故雲曦了解,會對別人做出過份捉弄的孩子,是心理上的孤單、寂寞已經對心靈造成了創傷,所以才想藉由惡作劇引起別人的注意或發洩負面情緒。難道……宇文逍遙也是這樣嗎?頓悟的故雲曦不再只一味地認定宇文逍遙是個壞人,反而覺得他有點……可憐。
晃晃頭,故雲曦努力告訴自己這些跟她無關,回眸看向鳶尾,她關切地問道:「那……小影他有好一點嗎?」
「這……」鳶尾有些為難地看著一臉期盼的故雲曦,躊躇著。
「鳶尾?」
「稟曦妃娘娘,影少爺他……據村民說,早在幾天前就被兩個像夫妻的人帶走了,但村民們說那兩人是面生的外地人,不像是您的親戚……」
「怎麼可能?」故雲曦忽覺有些暈眩。
爹娘都說他們沒有親戚,長年居於矗岩小村的他們更不曾認識什麼外地夫妻!
驀然,故雲曦暈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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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開幾帖補藥給她補體虛……」御醫搖了搖頭,「心病,藥石罔效。」
故雲曦在兩日前因為承受不住過大的刺激而昏倒,雖然後來醒了過來,但一直恍恍惚惚、昏昏沉沉的,不吃也不喝,只是哭或昏睡,原本就算不上健康的面色更加憔悴,讓宇文逍遙的心裡為此感到前所未有地煩躁和憂慮,如果是有經驗的人,就會知道這種情緒叫「擔心」,但他不知道,這是他此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雖然從鳶尾口中知道那個「影」是指她叫做故雲影的弟弟,可是心裡仍然有一塊小小的角落,為故雲曦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感到生氣。
他也有弟弟啊!而且還不只一個,但就算在以前每個都還健在的時期,聽侍衛報告他們患病或失蹤一類的消息時,他也頂多點一下頭,沒什麼感覺,所以他非常無法理解故雲曦為什麼這麼在意。
越想越心煩,宇文逍遙就這麼悶悶地批著今天看來特別多特別討厭的奏摺,越批心情又越差,到最後根本是拿奏摺洩憤,言詞犀利狠戾到會讓上奏者嚇死的地步。
「怎麼啦,逍遙?心情很差喔。」一個溫和的笑音來自於此刻沒有半個侍衛把守的御書房房門口,聽起來就像微風輕拂般,令人感到舒服。
「沒什麼。」宇文逍遙幾乎是反射性地開口,「有什麼也不想告訴你!」
等等,這種熟悉的對話……
「初邪!?」宇文逍遙的表情像被彈弓打到的鴿子,一陣錯愕又吃驚好奇地抬起頭,果然看到了腦中早一步描繪出的那個輪廓。
冰初邪,前任御冰國御皇,在四年前神秘失蹤,至今依然下落不明。連身為他好友的宇文逍遙都不知道他到底藏身於何處,今天卻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宇文逍遙當然很是高興,暫時忘掉了心中的陰霾,他忍不住對站在自己書房房門的老友喊道:「你居然還活著!」
聽到別人說出這種話,一般人大概會一刀殺過去,但因為熟識宇文逍遙,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踏了進來,「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早就被宇文千秋做掉了!」
宇文逍遙啐了聲,「在看到你的牌位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兩人相視而笑。
如果是他人可能會覺得他們在互相詛咒對方、尋晦氣!只有他們彼此明白,這是對方表現關心的方式!
「咦?」宇文逍遙忽然發現昔日好友的不同,「你居然……一直在笑?」
若是四年前看過冰初邪的人,一定會因他現在的不同而大吃一驚。
以前的他,殘忍冷血得就如同鬼魅一般,就算是和宇文逍遙這等交情的好友相處時,也頂多是微微牽起嘴角、斂去噬血殺氣;但現在,他卻笑得非常……溫和?
「你發燒了是不是?」宇文逍遙站起身走向他,伸手就要去觸碰他的額。
「沒禮貌!」一個甜甜軟軟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一張傾國絕世的美豔容顏映入了宇文逍遙的眼簾,俏臉的主人雙手張開、像母雞在保護小雞一樣護在冰初邪身前──縱使他的身高比兩人都還矮──皺起細緻的眉瞪著宇文逍遙,雙頰不滿地鼓起。「有我在,邪初才不會發燒!」
「邪初?」因他的容貌而有些怔愣的宇文逍遙回過神,有些好笑地看著這隻小母雞。
連冰初邪的名字都會唸顛倒,他的話實在有待查證。
「玄月,不可以沒有禮貌。」冰初邪環住他的腰,溫柔的提醒。
「喔……你好,大叔,我叫做司徒玄月。」他乖乖向宇文逍遙自我介紹。
「宇文逍遙。」他低頭看著司徒玄月,有些失笑,「還有,小妹妹,我比你後面那位老兄還年輕,叫我大叔好像不太對。」
誰知此話一出,馬上招來司徒玄月的嚴重抗議,他掙出冰初邪的懷抱、雙手叉腰,瞪視宇文逍遙的大眼中滿是憤氣,兇巴巴地道:「你有沒有長眼睛啊?我、是、男、的!男的!」
被這番爆炸性的發言轟到,宇文逍遙再次呆住,回神後的第一個反應是──失聲狂笑!
「笑笑笑,笑死你好了。明眼人一看就會知道我是男的,哪裡像女孩了?」司徒玄月咕噥著,他向冰初邪身後的一名少年求援道:「影,你說對不對?」
「是很像。」被喚做影的少年誠實到像在吐槽。
待宇文逍遙笑夠後,他看了眼站在最後面的少年,向冰初邪問道:「難道那個不是你們的兒子?」
「影和我才差一歲,兒子個頭啦!」司徒玄月沒好氣地回堵。
長這麼漂亮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娘太美也是一種錯誤喔?
冰初邪摸了摸司徒玄月的頭,「影是玄月最近新收的徒弟,因為患了……」血病,所以才被他順道帶上路治療。
「噓──」司徒玄月睜大眼睛,食指在他唇前大力搖晃,硬生生截斷冰初邪的話,「不可以說!」那種病名字很駭人、而且很難醫治,雖然並不會傳染,但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好,我不說,嗯?」冰初邪討好似地哄道。
「這樣才對嘛!」司徒玄月踮起腳尖,輕吻了下冰初邪的頰。
撫著被柔軟碰觸過的地方,冰初邪笑的既幸福又滿足。
「喂,大庭廣眾下做這種事?」宇文逍遙挑了下眉。
司徒玄月向他吐吐了吐粉舌,「怎樣,羨慕還是嫉妒?」
「我羨慕你們做什麼?」宇文逍遙有些好笑地睇著他。
「因為你沒有啊!」
「你又知道了?」笑話!隨便喚來一個妃子都會諂媚熱情地獻上自己的唇……呃,故雲曦例外啦……
想起她,宇文逍遙的心情忍不住又開始低落。
可惡!自己幹嘛要那麼在乎她?
「不是這個意思啦!」司徒玄月撲入冰初邪懷中,「我親邪初是因為玄月最喜歡他了喔!你有嗎?」說完,他十分自然地摟住冰初邪的脖子,趁著後者低頭時湊上自己的小嘴。
宇文逍遙看著一臉幸福柔光的冰初邪,苦澀一笑。
司徒玄月的意思他怎會不懂?
出自於愛意的吻嗎……呵,對他來說,根本是奢求。
驀地,故雲曦喚他「逍遙」時的聲音響起在耳畔。
對了,如果是她呢……有沒有那一點點可能?
「喂!你怎麼呆掉了?」不知何時跳到宇文逍遙面前的司徒玄月捧住他俊美的臉,仔細端詳著他有些空曠迷惘的眸底深處。
「我只是在好奇你怎麼會叫錯初邪的名?」宇文逍遙揚起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掩飾自己的失態。
「叫錯?我哪有!他叫冥邪初啊,你自己才搞錯了。」
「嗯?」宇文逍遙往冰初邪看去,後者則漾起一勾歉然地苦笑。「你叫……冥邪初?」
冰初邪以唇語無聲地說道:「有時間再給你一個解釋,好嗎?」語畢,還看了司徒玄月一眼。
「好吧。」
「好什麼?」背對著冰初邪的司徒玄月好奇地歪了下絕艷的臉,不懂宇文逍遙為何突然蹦出這句話。
「我承認我記錯名字,可以了吧?」
「所以你要受到處罰……」生性好玩孩子氣的司徒玄月開始捏他的臉!
「臭小子,本王可是堂堂韶王……」宇文逍遙嘴上說的正經,雙手卻也開始玩起司徒玄月的頰,幫他「拉皮」。
「……你混蛋!」
「……你該死!」
「……你未老先衰,有白頭髮!」
「……你不男不女,貌似妲己!」
玩鬧間,宇文逍遙居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稟曦妃娘娘,影少爺他……據村民說,早在幾天前就被兩個像夫妻的人帶走了,但村民們說那兩人是面生的外地人,不像是您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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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子時,逍遙宮──
宇文逍遙送走趁著司徒玄月熟睡時前來造訪的冰初邪,倚在門邊。望著好友因為戀人而比以往更加堅定的腳步,他不由得有些羨慕。
與冰初邪一番長談後,宇文逍遙才了解他四年前離開御冰國的真正原因、易名改姓的理由、性情轉變的緣起,亦從他那裡得知了有關於宇文千秋近日內似乎重返天韶國的情報,更明白了為何冰初邪寧願捨棄一國之君的高位,也不願回御冰國。
我還沒有向玄月他……坦承我曾經是御皇的事實,我不希望自卑心重的他對我疏遠。
所以,就算不能回御冰國,我也無所謂。逍遙,等你也遇到了那個能打動你的人,你就會明白,為他做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的心情……能和玄月在一起,真的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一件事。
當冰初邪以宇文逍遙從未見過的溫柔神情這麼說時,宇文逍遙深刻地感覺到了他對司徒玄月的感情,好認真、好堅定。
冰初邪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宇文逍遙抬首看向那鉤上弦月,忽然,他好想好想去看看……故雲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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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王。」當回了「曦妃專屬」侍衛的鳶尾,恭敬地喚著眼前夜半來訪的王。
「她現在怎麼樣?」
鳶尾搖搖頭,神情有些無力,「曦妃……依然不吃也不喝。」
眼見心上人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他卻無能為力,甚至連關心都不能任意表現出,鳶尾不禁恨起自己的無用。
「是嗎……」
宇文逍遙輕手輕腳地進門,走到了故雲曦的床邊,見到日漸憔悴的她,宇文逍遙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心痛。
「僅是妳的弟弟,就能令妳如此掛念……」他撫上她柔嫩的臉龐,低喃道:「可有哪天,妳也會這樣,牽念我呢……」餘音,消失在宇文逍遙輕貼於故雲曦的唇上。
舔了下依稀留有她香甜的唇角,宇文逍遙的眼中竟泛起連他本人都不自覺的薄霧。
牽起她冰冷的小手,緊緊握在雙掌中,宇文逍遙用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低啞出忘情的言語:「算我求妳,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好不好!雲曦……」
佔據胸口的痛楚在見到這樣的故雲曦後更加擴大,未曾感受過「心疼」的宇文逍遙首次嘗到這種苦澀的不捨。
良久,宇文逍遙才放開那隻纖細的手,留給故雲曦一個安靜的休息環境。
「鳶尾。」
「是。」
「好好注意、照顧她,我明天再來探望她。」
「是。」
第四章
翌日──
晨光灑落在鳶尾難得束起的黑髮上,及肩胛長度的髮絲映著燦光,也顯示出他現在心情非常好──因為久未食飲的故雲曦方才告訴他想吃點東西,讓他一陣驚喜,幾乎三步併做兩步奔到御膳坊交代。
「鳶尾,對不起。」只穿著中衣、再隨意披件薄衣的故雲曦站起身,面對甫進門的鳶尾,向他深深行禮。只有稍作梳理,還未綰好髮髻的一頭青絲隨著這個動作自她雙肩滑落,柔順地擺逸在清新的空氣中。
鳶尾一愣,「曦妃?」
故雲曦站直身子,「這幾天我這麼任性,一定為鳶尾添了不少麻煩,真的很抱歉。」
語畢,她微微偏首,露出了個歉然的笑容。
鳶尾被她那有禮的美麗動作震懾住,良久,才回過神。「不,這是屬下該做的。」
怎麼會……
那一瞬間,她身上所散發出的貴族氣息……
若不是鳶尾比誰都清楚故雲曦出身自矗岩村,他一定會懷疑她是皇族的人。
「鳶尾?」望著怔愣的他,故雲曦輕喚了聲。
「飯菜應該就快送來了,請曦妃再稍等一下。」鳶尾揮去那種近乎錯覺的懷疑,向前扶著故雲曦坐到椅子上。
只見故雲曦雙手合十放在頰邊,閉著眼,像在回憶什麼。
好奇怪,總覺得昨晚好像有誰握著自己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還叫自己別再如此自我折磨……會是鳶尾嗎?
不……應該不是,鳶尾從來不曾對她做這樣的動作。不過那樣的撫觸……好溫柔、好溫暖,故雲曦發現自己竟有些眷戀那樣的感覺。
才這樣想著,忽然被一個熟悉的力道向後按入了溫暖的懷抱。
「韶……逍……逍遙?」故雲曦帶著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期待張開眼,果然見到那張俊逸出眾的臉龐。
「猜的到?」終於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自發性地喚出,宇文逍遙有一點感動。淺淺一笑,他的語氣中透著難以察覺的溫柔,雙眼中常有的冰冷已不復現。
「嗯。」故雲曦漾開了個如雨後初晴的動人笑容。
其實被宇文逍遙摟著的次數並不算多,但是她已經記住了這種感覺,不會錯認的!
「鳶尾,你可以下去了。」這傢伙臉上的表情或許藏的住,但他眼底的真正情緒宇文逍遙可是看得清晰。想和他搶雲曦?門都沒有,連窗都不會留給他!
了解他話語中的防備與警告,鳶尾在心中嘆了口氣,可是應有的禮節他絕不忘,「謝韶王。」
鳶尾與兩個踏入鎖雲宮的人錯身而過,雖然沒有抬起頭去看他們是誰,但料想應是韶王的客人,沒多做注意就邁步離開了。
冰初邪牽著司徒玄月小小的手,看著他不認識的故雲曦問道:「逍遙,她是……?」
「我的妃子。」宇文逍遙簡短回答。
「大叔你居然娶得到這麼漂亮的老婆,嘖、嘖,真是不可思議。」司徒玄月眼睛一亮,開心地跑到故雲曦身邊,非常自然地將宇文逍遙從這個漂亮女生的身邊推開,友善的伸出手,「妳好!我叫司徒玄月!」
嗯,這個女生看起來很溫柔,他最喜歡這種人了!
故雲曦被他絕塵的妖艷奪去了幾秒的注意力,伸出手,露出了她專有的柔和笑容,「妳好,我……」
不料她的手腕卻被宇文逍遙握住,只見宇文逍遙瞪了眼司徒玄月,「這個傢伙是男的,沒有握的必要。」居然敢把他從雲曦身邊推開!宇文逍遙已經決定把司徒玄月列入「要注意的人」黑名單裡面了。
「你什麼意思啊!?」司徒玄月不滿地鼓起嫩頰。
「我只是不想讓她和不男不女的傢伙握手罷了。」
「你……!」司徒玄月氣紅了粉頰。
「好了好了,玄月乖,嗯?」冰初邪疼寵地將他摟入懷中,哄道。
「哼!才不跟你這種怪皇帝計較,咧~」司徒玄月對宇文逍遙扮了個鬼臉,看在戀人的面子上不跟他鬥了。
「此言差矣,本王乃天韶國韶王,何來皇帝之說?」
「唔……邪初!你都不幫我!」被堵的說不出話來的司徒玄月轉向冰初邪搬救兵。
冰初邪輕捏了下他皺起的鼻頭,溫柔笑道:「這裡是逍遙的地盤,可沒有我說話的份喔。」
「怎麼這樣……」司徒玄月習慣性地噘起櫻色小嘴,倒給了冰初邪偷香的機會。
「乖孩子。」滿意地看到司徒玄月不再和宇文逍遙抬槓,冰初邪摸了摸他的頭,神情語氣十足寵溺。
故雲曦在看到冰初邪吻司徒玄月時就臉紅地別開了頭,而從頭看到尾的宇文逍遙則有了感想:「說你們像父子還差不多。」
「什麼啊!你……」
「玄、月。」冰初邪輕喚了聲。
「哼!」司徒玄月閉了口,向宇文逍遙挑釁似的一哼。
忽然,輕柔的笑聲響起在這個充滿孩子氣的空間,悅耳的彷如天籟。
第一次聽到故雲曦發出有聲音的笑,宇文逍遙握著她的手險些鬆開。
好聽……
宇文逍遙的胸口泛起一陣暖暖的悸動。
「他哼一下就可以讓妳笑的這麼開心?」宇文逍遙瞥了眼司徒玄月。
「不,是因為你們的表情……很像,跟小孩子一樣,好可愛……」故雲曦繼續笑著,自然散發出的溫柔氣息吸引了在場其他三人的注意力,三人都有種錯覺,好像吹過了一陣春風,讓人感到暖洋洋的舒服。
見好友緊緊握著這個少女的手,冰初邪忽然有些領悟。
這個女孩……應該可以是把逍遙從破碎童年所造成的心靈扭曲,給調整回來的那個人!
他如此期待,也衷心期望宇文逍遙能得到幸福。
「韶王,請問還要多添碗筷嗎?」一群手中端著御膳的宮娥們站在門口,為首的一位發問。
「嗯。」宇文逍遙很自然地抱起故雲曦,像前幾日一樣放在自己腿上,「那些先端進來放著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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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娥們忙碌上菜的時候,宇文逍遙緊抱著已經停下笑的故雲曦,低低地問:「妳弟弟那件事……妳好過點了嗎?」
「嗯……」故雲曦望著桌面,依然很難過的她顯得特別脆弱,靠在已經不排斥的懷抱中,她不自覺把宇文逍遙當成可以依賴的人,「可是如果我繼續消沉下去,一定會給鳶尾添麻煩,我不希望那樣……」
又是鳶尾……
宇文逍遙心底一沉,帶佔有欲地撫著她的頰,不太想從她口中聽到鳶尾的名。
這個無意的動作卻讓故雲曦一怔,她緩緩伸出雙手握住宇文逍遙的大掌,貼在自己頰邊。
「怎麼了?」宇文逍遙低頭看著她。
「……昨天晚上,逍遙來過,對不對?」故雲曦抬首迎向他的目光,眼底帶著動人的企盼,雖然很輕微,但善於觀色的宇文逍遙看得很清楚,沉下去的心好像又浮了起來。
「嗯,吵醒妳了嗎?」
故雲曦搖搖頭,然後,突然對他綻開一個燦爛到讓宇文逍遙險些忘記呼吸的美麗笑容,「謝謝你,逍遙。」
罕見地,宇文逍遙居然紅了臉,就像個稚氣少年一樣不知所措。
「我……」
「喂!我、肚、子、餓、了!」司徒玄月忽然地大喊,打斷了宇文逍遙欲出口的話,他正望著滿桌兩人未發覺已擺好的豐盛御膳猛眨眼,看來要不是冰初邪拉住他,他恐怕早就下筷了。「邪初說主人還沒開動我不可以吃,大叔,你快吃個幾口好不好!」
「你啊,這樣沒禮貌下去別人會說我管教不周的。」冰初邪狀似頭痛地嘆了口氣,但是眼底承載著的滿滿寵溺騙不了人。
「對了,小鬼的那個徒弟呢?」宇文逍遙忽然發現少了個人。
「他留了張字條,說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知道出宮到哪裡去了。」冰初邪一邊像在逗貓咪一樣搔著司徒玄月的鼻頭,轉移他對於餐桌的注意力,一邊留神回答。
「出宮?我明明沒有接到任何通報。」
「你千萬別小看那孩子,他的武功並不在你我之下。」冰初邪是說真的。
「喂……人家餓了啦……」司徒玄月癱在桌上,用楚楚可憐的目光向故雲曦求救。
這個女生應該也算「主人」之一吧?司徒玄月只差沒搖尾巴表現自己很可憐。
「就只知道吃。」發現他正在看誰的宇文逍遙瞪他。
「你、說、什、麼!」司徒玄月睜大眼睛瞪了回去。
就這樣,孩子氣的打鬧聲和銀鈴似的笑聲迴盪在鎖雲宮中,一頓早膳就在這樣輕鬆愉快的氣氛下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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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皇宮,故雲影冰冷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清楚司徒徒玄月為自己全力醫治的苦心,也知道冰初邪對自己的關心,更從司徒玄月那裡了解到自己的血病有多有危險,但他不會再回去見他們了。
現在的他,對生命已沒有太大眷戀,只是……還有那即使付出生命,也無所謂的事要做──復仇!
故雲影從屋頂大道一躍而下,落在了宇文逍遙的另一個弟弟──宇文焰的焰王府苑內,筆直走進大廳,毫無猶豫地坐上了主座的大椅,雙腳交疊,左手倚在几上。
「大膽!竟敢私闖『焰王府』!該當何罪?」總管匆匆趕來,厲聲質問。
「我要找宇文焰。」故雲影雙目含冰,冷聲道。
驀地,總管居然感到背脊發寒,明明對方只是十七、八的少年,而且還擅入皇親國戚宅邸,但那懾人的氣勢……
頓時矮了半截的總管壯起膽,道:「焰王爺有事外出了。」
「什麼時候回來?」故雲影瞇起眼,寒氣迸散。
「下、下午……」現在不過辰時,恐怕要這個少年等是不太可能。
沉默了下,故雲影道:「無所謂,我等。」
「但你不能、不能坐在那裡!」
啪!
故雲影摔了塊沉重的金屬到總管面前的地上,發出極沉的聲響。
總管定睛一瞧,眼珠子險些掉了下來!那是一塊以貴重金屬鑄成的令牌,上頭居然還刻有四個不得了的大字──「如王親臨」!
這是見令牌如見韶王的……
總管連忙跪下,「草民不識大駕,請恕罪!」
這種令牌在天韶國僅有兩副,見到了令牌就要像見到韶王一樣行大禮、恭敬以對。總管不是沒見識的粗人,自然辨認得出此令真假,才會如此惶恐。
「這塊令牌夠不夠我坐在這裡?」故雲影傲氣逼人,明是問句卻有著無比的氣魄。
「夠!夠、夠……」有了這塊令牌,別說是坐在大廳主座,要住進來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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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流逝,終於,暮日已至山西。
當然,也該是倦鳥歸巢的時候了……
「焰王爺!您終於回來了!」著急的總管已在大門口守了一整天,現下終於盼到主人回府,險些老淚縱橫。
「怎麼了?看你急的。」宇文焰懶懶一笑。
僅比宇文逍遙晚出生三日的宇文焰,是先王和其他嬪妃所生的孩子,是不論外表、氣質、氣勢都和宇文逍遙有得拼的異母弟弟。雖然總是一臉懶散的笑容,但是那對深沉銳利的眼眸卻洩漏了此人絕不簡單。
「有個不得了的神祕人物要找您,已經在大廳候了近三、四個時辰啦!」
不得了的神祕人物?
見識算得上多廣的總管在說誰,宇文焰心裡一樣沒個底兒,可腳下步伐也沒慢下。
還未踏入大廳,宇文焰遠遠便已望見一個身影在主座上,明知不可能是,宇文焰還是忍不住覺得那個身影,跟當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礙眼傢伙真是非常相似。
撇開心頭的厭惡感,宇文焰已然踏入大廳。原本,總管以為主子會像以往一樣,老神在在地道出那人的官職,豈料宇文焰在對上那雙久違多年、卻依然能感到熟悉的眼睛時,腳步卻硬生生停住了,表情轉為錯愕,然後變成總管從未見過的激動!
「是、是你!」總是平穩不在乎的語調破碎成了不穩的顫音,宇文焰的表情非常可怖,是一種交織了狂喜、驚訝、震怒又悲哀的複雜情緒。
「好久不見了,焰。」故雲影淡淡一笑。
宇文焰一點都笑不出來,他臉上的欣喜之色淡去,現在反而一臉憤怒和恐懼──像是怕失去什麼重要的珍寶般的躁鬱表情,他衝到故雲影面前,吼道:「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當初我不是叫你別再回來了嗎!」
故雲影歛起笑,「我的家,我為什麼不能回來?」
「影!」宇文焰抓住他瘦削的雙肩,用力搖晃,「原因你明明比我還清楚──會死!會死啊!」
「放開我,焰。」故雲影淡然卻清澈的眸子直盯向他,「我已經不在乎了。」
「……什麼?」
「那些……讓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都離我而去了。」
先是故清夜、冰若,然後是故雲曦……這些支持著他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了……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啊……
「影你……」宇文焰怔忡,因他的話失神鬆手。
「我的晨曦,已經不見了……我活著的意義,是為了守護她呀!可是現在,我卻失去了那個……最珍貴的晨曦……」宇文影的表情很冷──那是一種極度絕望之後,漠視一切的冷然。
「那我呢?」宇文焰逼視他,赤焰沖天,「連我這個親哥哥,也不夠格成為你的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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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現在,又怎麼會站在此地……
「你叫靳秋棠?」一個穿著黑色斗篷、以黑帽將頭覆於黑暗之下的男子以刻意壓低的聲音問道。
「對。」月光下,秋棠微微打了個冷顫,但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緊張。眼前這個立於樹影之下、看不清面容卻與黑暗異常配襯的男子,看起來就如同與迷途羔羊做交易的鬼魅一般,詭異卻吸引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
「哦?」
秋棠深吸了口氣,「你是當今韶王的弟弟,叛朝皇子宇文千秋!」
「既然知道還找我什麼?難道你願意助我顛覆天韶國?」
秋棠咬咬牙。「……是的。」
「那……」宇文千秋是個明白人,「你想要金錢、官位,還是女人?或者都要?」他輕笑了聲。
「我只要韶王的一個妃子,其他的都不要!」
「嗯……」還真是個專情的大笨蛋,呵!「那現在,我想知道你的誠意有多少?」
秋棠從腰帶間抽出二個卷軸,「這是整個宮苑的護衛巡守、值班、換班的時間表和地點標記,另一個是韶王的作息表。」
「喔……等等,」宇文千秋拉開第二卷卷軸查看時,看到了異處。「為什麼宇文逍遙晚上的行程是空白的?」
「因為……韶王有時候會在逍遙宮休憩、有時會到御書房,有時則會……到鎖雲宮去。」
「鎖雲宮?」宇文千秋笑了下,「那裡是冷宮,怎麼可能……哦,我明白了,你想要的那個妃子,就是待在鎖雲宮的那個對吧?」
秋棠一下紅了臉,不言而喻。
「真討厭,這不就表示我之前佈下的眼線全沒用了嗎……算了,過幾天去殺掉他們好了!」宇文千秋說的很自然,根本不把人命當作一回事。對他而言,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不是只要丟掉就好,而是要完全毀掉才可以!
了解了這一點,秋棠又是一顫。
「你也一樣的喲,秋棠大人,要是你敢背叛我的話,我也會殺掉你喔!」宇文千秋把帽子向後撥開,走到月光之下,笑的燦然。
看到宇文千秋的真面目後,秋棠楞住了。
那是張十分清秀,帶著純真笑容的稚氣臉龐,縱然已二十出頭歲,可是他看起來像是只有十八、九歲的大孩子,但自他嘴裡說出的話……令人不寒而慄!
秋棠從未看過宇文千秋,他原以為對方是什麼凶神惡煞,孰料竟是一個看起來如此單純的文雅少年!
「合作愉快囉,秋棠大人!」宇文千秋伸出手,語氣和表情讓人會不自覺卸下防備。
而涉世未深的秋棠,自然沒有注意到,當他回握時,宇文千秋半瞇的眼眸中,瞬逝而過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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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一早,太后竟派人邀故雲曦到鳳鸞宮聊聊──詭異的是,還叫她刻意隱瞞宇文逍遙與鳶尾,單身前來。
依照上次見面時的不愉快經驗,任何人都會找理由推拒才是,偏偏故雲曦是容易相信別人、防備心低的人,居然就順著太后的意思,以去拜訪冰初邪他們為理由,一個人赴會。
鳶尾靜靜地待在鎖雲宮,就這樣在一片安靜中度過整個早上。
過了晌午,鳶尾還在考慮午飯要到侍衛餐坊用餐還是託人拿到這裡來時,竟看見故雲曦面色蒼白地走了回來。
「您怎麼了嗎?」鳶尾關心道。
故雲曦搖搖頭,「鳶尾,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吧,不用守著我了。」
她現在心好亂、好空、好慌,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是。」鳶尾不好開口追問,但看到不尋常的她又放不下心,於是轉往逍遙宮走去,準備請宇文逍遙來關心故雲曦。
故雲曦失神地坐在圓桌前,背對著門口,疲憊無力地趴在桌上,腦中一片空白。
太后找她去說了很多,前半部分大多是關於宇文逍遙的事,但聽過之後,故雲曦只覺得,太后根本不了解這個兒子。後來,太后又說了什麼呢……故雲曦腦中還是一片空白,但眼淚卻早一步滑下了臉頰。
對了,是叫她不要再接近他,太后說最近臣子們一直在為宇文逍遙立她作為妃子的事而浮動不安,太后說她只是個低賤的平民,沒有資格和宇文逍遙這麼親近,那時太后極度鄙夷的的神色,深深刺傷了故雲曦的心。
她只不過是心疼眼底總是孤獨、舉措總是寂寞的逍遙而已……不可以嗎?為什麼太后要羞辱她不知羞恥、貪得無厭、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我喜歡逍遙,不可以嗎……為什麼要這樣說我?」破碎的嗚咽,吐出連故雲曦本身都愣住的話來。
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
不過,不重要了。
故雲曦摸了下袖口的一只純金鍊子,苦澀一笑。
那是太后硬塞給她的,說是要她不准再「糾纏」宇文逍遙的「賞禮」。但最最最傷害故雲曦的,是她被太后趕走前,太后對她說的那段話……
妳不准有逍遙的孩子!我想要的孫子,可不是妳這種下賤的髒女人生的出來的!要是讓我知道妳敢勾引逍遙,妳就準備叫妳那個侍衛跟妳陪葬!
擦掉淚,故雲曦一陣茫然,一陣迷惘,她下意識地擰住胸前衣料,對已不存在的平安結徬徨地問,彷彿這樣就能得到答案。「我該怎麼做……小秋,我到底該怎麼做……」
忽然,她被一雙手從後面環住,她當然看不到來者何人,卻能清楚地分辨出──這不是宇文逍遙!
她要自己緩下情緒、保持冷靜,想用跟平常一樣的語氣說話,「對、對不起,請問你是……?」雖然聲音有點顫抖,但還好。
那人似乎有些詫異,「妳知道我不是宇文逍遙?」
「嗯。」
「喔……不錯,不錯!妳還是第一個察覺到不同的妃子。」慵懶的語氣中掺入了點興致,「宇文焰,把我的名字記起來。」
「焰王爺。」故雲曦曾聽秋棠介紹過他,知道他是宇文逍遙的弟弟,「請您先、先放開我,可以嗎?」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有趣!以前的女人多多少少會對他賣弄風姿,不過這個女人卻完全沒有,讓宇文焰對她起了不小的興趣。「宇文逍遙也真狠心,居然把他的寵妃丟在冷宮。如何,要不要考慮跟我走?」
他用左手將背對他的故雲曦臉往左偏,想著至少看看她的側臉,但他卻在看到故雲曦的容貌時,著著實實地愣住了。
「請你放手……」沒注意到他的怔忡,故雲曦掙扎著站起身,卻反而被抱個滿懷。
以往,只要耳聞宇文逍遙特別常去哪個嬪妃那裡,宇文焰就會用這種半迫半誘的方式去拐走那名妃子,而宇文逍遙知道後也沒有阻止或懲罰他,只當送給他的。不過,這還是宇文焰第一次遇到不願意跟他離開的妃子,更是第一次……被一個妃子的美麗震撼!那種清新而令人覺得舒服的美,就像初晨時的溫柔光喣,令人發自內心地感動。
但被他硬抱住的故雲曦嚇到了!直到被宇文焰這樣摟住後她才知道,宇文逍遙的擁抱有多溫暖、多安全、多舒服自在,她根本無法再適應別人的懷抱。
原本蒼白的臉,因不安與不知所措而浮上了紅暈,雙眸更起了層恐懼的薄霧,「放開我,求求你!」
「我有這麼駭人嗎?何必如此懼怕我呢?」宇文焰低首就要強吻她。
「不、不要這樣!逍遙──」故雲曦極力抗拒,下意識地,竟喚出宇文逍遙的名,「救我……」
聽到她喊出宇文逍遙的名字,宇文焰懶懶一笑,「韶王可是很忙的,不可能讓妳隨傳隨到……」
「是嗎?難道你不知道韶王最近剛好沒什麼事做嗎?」他的背後陡地響起了個冷冰冰的聲音。
「哦?正好,我有事想找他。」宇文焰踢開礙事的椅子,右手扣住故雲曦的纖腰,轉過身讓兩人直接面對據說──據本人說──「最近剛好沒什麼事做」的宇文逍遙,「這次我要這一個,她比之前那幾個好玩多了。」
「喜歡的話,整座後宮送你都無妨。」宇文逍遙一字一句,語氣越來越冷,「但只有她,不、行!」
「聽你這麼一說,我對她更有興趣了。」宇文焰放掉原本箝制住她下顎的左手,改環住故雲曦的右肩,將她緊緊鎖錮在自己懷中。
「再不放開她,我會讓你永遠後悔曾惹火我!」冰冷的怒意,讓他的威脅極具脅迫力。
「何必為了一個妃子傷和氣?」玩夠了,宇文焰鬆手,閒散地看著故雲曦撲入宇文逍遙的懷中顫抖哭泣。
「問你自己。」宇文逍遙輕拍著故雲曦打顫的背。
「算了,我到逍遙宮去等你。」越過兩人,宇文焰往逍遙宮走去。
看她嚇成這樣,宇文逍遙實在很有大義滅親的衝動,可是難得故雲曦主動向自己跑來,心中的怒意稍減了些,也不管一襲龍袍被她緊緊抓著。
也算宇文焰壞運氣,宇文逍遙今天正在為一些臣子向他提及故雲曦曾是勾欄女子,不適合封妃、要廢掉她等提議而光火,嚇退那些臣子、撕爛那些奏摺後,心情卻一直沒有好起來,只因臣子們的話提起了他刻意想忽略的事──故雲曦在認識他之前,可能曾經屬於別的男人,而且更可能還不只一個!
嫉妒的烈焰在心頭狂燃,在聽到鳶尾的稟報趕來後看到的畫面更是令宇文逍遙差點失控,要不是聽到故雲曦在情急時第一個喊的是自己的名,宇文逍遙的確非常有可能被妒火衝昏頭,像看待以前的妃子一樣冷眼看著故雲曦被宇文焰搶去。
先前的不快還沒消失,故雲曦曾是青樓女子這件事還在影響宇文逍遙,他放下拍撫的手,語氣變的有些冷漠,「哭什麼?又不是沒被摟過吻過。」
為什麼總是這樣?她既是從酒窯出身,就不該有這種脆弱的反應!該死的脆弱,讓他根本放不下她!
故雲曦自然以為宇文逍遙在說他也曾這樣對待自己過,她鬆開擰著宇文逍遙前襟的雙手,緩步退後,「不一樣……」她原是伏在他胸口,退步之後臉也沒抬起,宇文逍遙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模模糊糊聽到這三個字。
「妳說什麼?」
故雲曦抬起頭,使得在眼框中打轉的淚水從眼眶中滑了下來,「逍遙對我而言是不一樣的!但那個人不是逍遙你啊……」故雲曦失聲痛哭。
他對她而言,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下一刻,她的唇又遭到了掠奪,但這次,她既沒有抵抗也沒有掙扎,只因,對方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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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您真的要幫秋棠嗎?」
一座連白天看來也陰森的破舊宅邸裡,響起了人語。
「如果我說我只是利用他,你會馬上拔起劍來砍我嗎?」宇文千秋靠坐在窗台上,隻膝屈起,另一隻腳悠閒的懸在半空中,舒服地盪呀盪的。
「不會。」
「那你為什麼要問呢?是想先替自己的弟弟挖個墳預備嗎?」宇文千秋又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屬下以為……」
「你的話好多喔,再不閉嘴的話我先殺掉你嚘!」他笑的燦爛,話語卻森然。「我不要你的意見跟想法,我只要你的忠誠跟狠勁。」
「是。」
宇文千秋可愛地偏了下頭,思考了什麼後又道:「告訴我,你能不能在這次叛亂成功後,替我處理掉靳秋棠?」
「……屬下可以。」
「即使他是你的親弟弟?」
「屬下能為少主您除掉任何人。」他的語氣轉變成堅定,「就算他是我的弟弟也一樣。」
「嗯!真不愧為靳家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宇文千秋笑的更燦爛,但他眸中那從未變過的陰冷,也更寒冽了幾分……
第五章
「這次你來找我,不會就只為了調戲雲曦吧,焰?」面對於這個弟弟,宇文逍遙一直非常君子地不用韶王的身分壓他。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次來是為了一個情報和……一件私事。」宇文焰深吸了口氣,「幫我找一個人,找得到的話,我就告訴你一個有價值的情報。」
「那倒要視那個情報夠不夠這份價值。」餘怒未消,宇文逍遙冷冷一笑。
「和宇文千秋有關的情報,夠不夠?」
宇文逍遙瞇了瞇眼,「成交,告訴我你想找的人的名字。」
「不知道。」
「長相?」
「對於那個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宇文焰的回答差點讓宇文逍遙拔劍相向。
「如果你是想來看我被你激怒,那你做到了,滾!」宇文逍遙怒極反笑,笑的非常陰狠。
「我知道這是為難你,可我真的一無所知。」對宇文逍遙的個性也有某種程度上的了解,已經做好心理建設的宇文焰暗暗嘆了口氣,「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失去了他活下去的動力,那個『動力』據他說出的話來判斷,應該是個人,他說那個人是他最重要的『晨曦』,他的生命之光。」
宇文焰苦苦一笑,他真的完全不了解那個「晨曦」到底有什麼特徵,因為影什麼都不願告訴他,只是不要命地計畫著復仇遊戲,他只好憑影說過的話推測旁敲,想試試能不能用這些線索找到那個可以讓影清醒點的「晨曦」,來打消影復仇玩命的念頭。
不過他自己也清楚,這麼模糊的線索根本是強人所難──就算宇文逍遙是天韶國最有能力的韶王也一樣。
「想要找『晨曦』的話……我可以暫時把雲曦借你。」宇文逍遙的眼神不再那麼迫人,非常認真。
對現在的他而言,雲曦就是他的生命之光!在習慣了這個溫暖又特別的存在後,他已經無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會有多麼空洞、多麼冷寂。
「雲曦?」誰啊?
「焰王爺了不起呵,連名字都不知道也敢去調戲她,嗯?」宇文逍遙又露出了那種會令人頭皮發麻背脊發涼的笑,鍛鍊著宇文焰的膽量,「故人的故,浮雲的雲,晨曦的曦;故、雲、曦,我絕對不會讓給你的好女人的名字,記起來。」
宇文焰恍然大悟,「你是說剛剛那個妃子?嗯,這麼美麗的名字的確滿適合她的……」他低喃道。
「重點是,你要不要借?」
「啊?」還沒從故雲曦的美麗中回過神的宇文焰又一愣,思想不小心偏了鋒,「這麼大方?」
真的要借他「睡」啊?
「想到哪裡去了。」宇文逍遙被他不入流的想法再次激怒,「我可先警告你,下次你若敢再輕薄她,我絕對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我現在是在問你,要帶雲曦去見你重要的朋友一面,試試看她是否為那個你完全一無所知卻想拿去救人的『晨曦』?」
宇文焰揮揮手,「算了吧。」怎麼可能嘛!
「你還是堅持要我找?」宇文逍遙重拾冷笑。就憑這樣一點點──近乎沒有──的線索,找得到叫祖宗顯靈!神蹟!
「不,算了。」宇文焰又嘆了口氣,「就當我沒提過吧。」
「我現在倒是很好奇……」宇文逍遙緩緩道:「到底是哪個『朋友』這麼重要,能讓你來找我幫忙?」
他們之間的交情並不算好,甚至有些摩擦,但宇文焰居然會主動找他幫忙?一定大有問題。
宇文焰心口一跳,故作鎮定地掛上那副他專有的懶散表情,「不值一提,說你也不認識。」
知道就算再問下去他也不會透露,宇文逍遙不打算多管閒事,他正色道:「好了,那宇文千秋的情報你說是不說?」
「我是很想說,但依我猜測,你應該早有感覺到。」宇文焰聳聳肩。
「不要敷衍我。」
「我並沒有敷衍你,不過因為你沒辦法幫我找到人,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很好,滾!」
宇文焰倒真的啟步轉身離開,不過他忽而又停了下腳步,「想知道的話,還有另一個人可以告訴你。」
宇文逍遙蹙眉,「誰?」他不喜歡跟他拐彎抹角。
「背叛者。」宇文焰丟下了謎語似的線索,「卻是你最信賴的那個人。」
「朋友?」如此反問,是因為不覺得是故雲曦。
「不,不完全是。」大概是突然領悟到宇文逍遙為何有此一問,宇文焰笑了笑,「好吧,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絕不是情人。」
他繼續走,一路走、一路拋下話:「不是你相信的人,就真的值得相信。」
我最信賴,卻不該相信的人。
不完全是朋友的人。
宇文逍遙冥思著,可瞬間,腦中竟閃過鳶尾的臉!
「不可能。」宇文逍遙斷然否定。
鳶尾可是陪伴了自己六年的忠心部下,不會背叛自己的!
因為相信鳶尾,他選擇忽略自己一向準確的直覺,所以,他亦忽略了方才映在腦中那張臉,可能根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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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沒有關係嗎?」
「嗯?」宇文千秋啃著燒餅油條,眨動著雙眼看向身邊的人。
「從我們上街開始,就一直有人在跟蹤我們。」
「我知道啊,看那身制服應該是宇文焰手下的人吧。」
相較於宇文千秋的不在乎,旁邊這位老兄顯得有些神經質,「但屬下的臉……」
「怕被認出來?安啦!就算宇文焰去告訴宇文逍遙關於你的事,那個死腦筋討厭鬼也不會完全相信的,因為宇文焰並不真正認識你啊!所以連帶的,他提供給討厭鬼宇文逍遙的情報也絕對是錯誤的,這點,我已經想好要怎麼利用了呢!」宇文千秋語帶雙關,說著令人費解的話,可是從他俏皮話語中隱隱可以看出他那過人的算計之心,不但將敵人看得準準的,更故意放餌釣大魚。
「是。」少主的話他完全懂,這個男人深沉的心機他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但依然會有心裡發寒的感覺。
「對了。」宇文千秋若有所思地咬了口燒餅,「你想不想要一個平安結?」
「平安結?」
「嗯,要的話我可以編一個送你啊!」
「少主您……開我玩笑?」他不可能會編吧?
「喂!你那懷疑的眼神語氣是什麼意思啊!我都送過我喜歡的人了,你還懷疑個什麼勁啊!」
「喜歡的人……少主您是不會有的。」這個男人冷血到什麼地步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哦?」宇文千秋終於了解一個人的表情能有多欠扁了,他笑的十分燦爛,但在他額際隱隱跳動的青筋卻讓這個笑容看來有些猙獰。
頃刻,他忽地平靜了下來,只因為想到了「她」──這輩子他唯一愛上的溫柔女子,想到她的柔、她的靜,宇文千秋不想再和屬下計較了。
他望著眼前一攤販賣平安結的小攤子,難得地,笑的很溫柔很溫柔,眼中也添了分非常少有的人性暖意。
我喜歡的人啊,是真的有喔!
他幸福地啃著燒餅油條,回憶那張美麗的容顏。
她的名字,叫做故雲曦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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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雲宮──
故雲曦坐在床沿,靠著床牆,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軟軟的,臉色比方才還蒼白。
她的腦中依舊不斷迴盪著太后尖酸刻薄的話語,想忘都忘不掉,而剛才宇文焰的事也同時在敲擊著她原本就脆弱的心。
現在的她看起來非常無神、虛弱,就像隨時會倒下一樣令人心驚!
甫踏入鎖雲宮,便見到故雲曦這副非常不尋常的模樣,在和宇文焰情報交易破裂後就匆匆趕來的宇文逍遙被嚇了跳,坐到她身邊,側首關心地問道:「雲曦?妳怎麼了?」
故雲曦沒有任何動作、任何回答,只是閉上眼睛,兩行眼淚卻在同時滑了下來。
「雲曦?」宇文逍遙伸手想摟她入懷,但指尖才剛碰到故雲曦的衣衫,馬上被她發出的一聲哀鳴震住。
「不要碰我!」如瀕死之人的慘叫聲出自於故雲曦的口中,她微微張開淚眸,有些茫然地看向宇文逍遙擔憂的臉龐,然後又緊閉上眼睛,「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
「妳到底怎麼了,雲曦?鳶尾說妳去拜訪了初邪回來後就……」宇文逍遙突地煞住口,彷彿領悟了什麼,他一聲暴喝:「不對!妳根本不是去找初邪,而是被太后那個女人叫去了對不對?!」
只有這個可能了!那個女人一定對雲曦說了什麼不能聽的話,才會讓雲曦受到這麼大的傷害!
「沒有……沒有……」故雲曦咬住下唇,遵守太后的命令,不能告訴宇文逍遙。
像在忍著什麼,她的唇幾度輕啟又闔上,最後,她忍不住抬首迎向宇文逍遙的注視,「我為什麼不可以喜歡逍遙……還不可以和逍遙在一起……為什麼這是不要臉……難道我……喜歡逍遙是錯的嗎……」她哭著,不解著,神情既困惑又悲傷。
剎那,宇文逍遙愣住了。
她說了……什麼?
「雲曦……」在他意識到之前,身體已經早一步將故雲曦擁入懷中,溫柔地告訴她:「別哭了,嗯?怎麼會不……」
頃刻,他再次愣住,因為懷裡的人兒居然主動吻上了自己!雖然只是輕輕碰一下,但是宇文逍遙知道這絕對是她提起最大的勇氣才做得出來的,他摟緊她,深深回吻。
「因為我絕對……」離開她的唇,宇文逍遙輕輕地在她頸邊啃咬著,「超乎妳想像的愛妳。」
他的聲音輕到幾乎只剩氣音,故雲曦聽不到。她抓著宇文逍遙的肩部衣料,彷彿是溺水的人攀住浮木般,緊緊地。
他吻著她柔美的頸項,到她蒼白的頰,最後又印上她冰涼的唇,用自己的予給她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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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幾聲巨響,打斷了兩人,只聞門外傳來了幾聲叫囂。
「故雲曦!開門!」一名妃子拍打著門板,大聲喊道。
「這樣說還太客氣了,妳這個賤人!把門給本宮打開!」另一個更是不客氣地狠狠踢了幾下門,無禮至極。
「呸!死婊娘!給本宮滾出來!」
外頭嘈雜一片,故雲曦聽的出那些聲音!那是自己在被叫到鳳鸞宮後,圍繞在太后身旁一起辱罵她的那些妃子的聲音……
又要來罵她了嗎……?
她瑟縮了下,倏地,從宇文逍遙身下清醒了過來。
等等!她在做什麼?!
故雲曦面色慘白地望著自己和宇文逍遙已經上身半裸的身體,她現在只剩褻衣,而宇文逍遙更是露出了大半胸膛,如果那群妃子沒來外面叫罵的話,會發生什麼事當然也昭然若揭……
故雲曦的眼裡再次泛出淚光,直想推開宇文逍遙。
「那群女人!」宇文逍遙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推開自己,他只以為故雲曦是被那些難聽的話刺傷,惡狠狠地望著門板冷道:「這筆帳等一下我再慢慢算。」
居然敢辱罵他的雲曦!等會兒她們就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宇文逍遙回過頭想繼續吻她,卻突然被硬生生拒絕。
「不要!逍遙!求求你……」故雲曦哭著,搖頭抵抗。
「為什麼,雲曦?」宇文逍遙雙手撐在她雙肩上方的床榻,不懂方才沒有阻止自己的她,為什麼在此時才驟然拒絕。「為什麼突然……」
「逍遙,拜託你好不好……不要……」她沒有回答宇文逍遙的疑惑,只是不停搖頭。
她剛剛完全沉溺在他給的溫柔中,才會失去應有理智,在被外面那些嬪妃的的聲音震醒的同時,又再度想起太后撂下的狠話……
妳不准有逍遙的孩子!我想要的孫子,可不是妳這種下賤的髒女人生的出來的!要是讓我知道妳敢勾引逍遙,準備叫妳那個侍衛跟妳陪葬!
故雲曦雙手捂著唇掉淚,淚眼迷濛地望著他。
宇文逍遙嘆了口氣,掙扎了很久,終於理智地起身,離開床舖轉過身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後往宮門走去。
望著他什麼都沒再追問就離開的清冷背影,故雲曦知道其實宇文逍遙不想停止、更想問出原因。但他並沒有逼問,就只為了她說的「不要」,所以沒有繼續。
「逍遙……」她喚了聲。
宇文逍遙停下腳步,可是沒有回頭,因為他自認沒有那個定力。
他想要她,可是絕不是用暴力強佔。既然雲曦說了不要,那他就會盡力克制自己,這是他只對心愛的她才有的體貼。
縱然……
被拒絕的心,在隱隱泛疼……
看著對自己這麼溫柔的他,故雲曦知道自己傷了他的心,她忍不住又落下淚,「對不起……」
宇文逍遙無聲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走出後又體貼地關上門,接著把那群錯愕的妃子全數帶離。
外頭已經鴉雀無聲,故雲曦的眼淚卻依然無法自抑,不斷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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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邪初你看你看!那個宇什麼的大叔遙帶著好大一群女人喔!」無聊想來找故雲曦好好認識一下的司徒玄月恰巧看見這一幕,扯著冰初邪的袖子指向那群嬪妃,和為首的、一臉冰寒的宇文逍遙。
冰初邪自然識得那是群妃子,看好友那似乎要殺人的不尋常模樣,既擔心此刻被宇文逍遙看見會尷尬,又放心不下這般反常的他,幾經思索後道:「玄月乖,你先去找你想要認識的那個人,我還有事,先離開一下。」
「喔。」司徒玄月還是盯著那群妃子不放,大眼中閃著好奇,「可是那群女人是宇文逍遙的什麼人啊?還是宮女而已?」
「逍遙在天韶國的地位就跟我們的皇帝差不多,玄月猜呢?」
司徒玄月恍然大悟,然後忽然用一種非常氣憤的表情說:「原來那些都是他的老婆啊!哼!我最討厭那種老婆一堆的男人了,討厭討厭討厭死了!」
「什麼?」冰初邪傻在那裡。
「總之我先去找那個女孩子囉,待會見。」司徒玄月沒發現到冰初邪那副受到嚴重打擊的樣子,快樂地往鎖雲宮跑去。
「玄月……」冰初邪望著可愛小戀人跑走的背影,心中再次發誓絕對不要把自己原本的身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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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玄月乖乖地敲了幾下門,他以前都是很沒禮貌地直接開門,但有一次因此不經意看到一位女性朋友正在洗澡,事後還被她的戀人提刀追著跑,想起來就恐怖。「有人在家嗎?喂~有人在嗎?」
沉默了半晌,門悄悄的被打開,露出了故雲曦的臉,她望著門外這張妖艷絕俗的容顏,愣了一下才回過神,「我記得你……司徒玄月,對不對?」
司徒玄月開心地點了下頭,「嗯!我可不可以進去?」
那張明媚的笑顏,讓故雲曦覺得陰霾似的心情好像被掃了開不少,她側身道:「可以啊,歡迎你。」
「我都不知道妳的名字耶,可不可以告訴我?」司徒玄月握著她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到桌子旁邊,非常興奮能開始真正認識她。
「故雲曦。故鄉的故,浮雲的雲……」
「等一下!」司徒玄月詫異地打斷她,一臉驚奇,「妳該不會要說是晨曦的曦?」
故雲曦不懂他為何這麼驚訝,困惑地點頭。
「然後,是不是有一個叫『故雲影』的弟弟?」
這下子,連故雲曦也驚訝了,「你怎麼知道?你認識小影嗎?」
「何止認識,我還是他師父呢!原來妳就是他一直說要找的姊姊呀!」司徒玄月高興地看著故雲曦。
「嗯!我……我可不可以和他見一面?」故雲曦期盼地問道。
「這個……」司徒玄月垮下一張小臉,「可是他前幾天跑掉了耶,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沒關係,那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小影他現在身體怎麼樣?是不是還在吐血?之前我拜託的那位大夫有沒有找人治好他?」故雲曦急急詢問弟弟的病情。
「他?!雲曦我告訴妳!妳根本找錯人了!」司徒玄月氣鼓鼓地比手畫腳,「他把妳賣到不知道哪裡之後就帶著錢跑了!連他那間爛藥鋪都頂讓了,找都找不到人可以算帳,那種爛人一定會被雷劈到被車撞到外加喝水會嗆到!」
「什麼?」故雲曦怔住了。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何謂世間險惡、人心叵測,想到自己想給弟弟治病的醫藥費竟被大夫捲走,故雲曦更加擔心起弟弟無人醫治,「那小影……」
「放心吧!有我司徒玄月在,絕對沒問題的!」
「玄月……」以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故雲曦悄聲道:「謝謝你,可是小影的病好像很麻煩……」
「我司徒玄月的醫術不是自己誇口,排不上前五名也有前十名,安啦!」如果影那傢伙在我沒辦法監督他的時候也乖乖吃藥的話。司徒玄月在心中偷偷補了個但書。
「玄月,謝謝你、謝謝你……」故雲曦握著他的手,差點又熱淚盈框。
「雲曦、影,和玄月都是朋友嘛!沒什麼好謝的啦!」司徒玄月善良的天性表露無疑,但他卻不知道,他努力救治的那位病人徒弟,此刻正在絕藥消耗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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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後,宇文焰第一個想到要見的就是那個多年不見的弟弟,他走到撥給故雲影住的別苑,看到了他要找的人正坐在欄杆上,狀似悠閒地賞雲。
「影……」宇文焰走近他,試圖做再一次的勸說,「不要再想著復仇的事了好不好?太后那個作惡多端的惡毒女人遲早會有報應的,你……」
「我不會原諒她的。」故雲影將原本放在浮雲上的目光調向宇文焰,「當年,她害死了母妃,還想殺掉我們,最後是因為你聰明才得以勉強活下來!我那時雖因你的遠見送我出宮而逃過一劫,但現在卻得因為她的三句『影皇子已死,出現的都是大膽假冒者,殺無赦!』而必須躲躲藏藏!我們兩兄弟被迫害至此,罪魁禍首現在還在皇宮裡面享福?我不會讓她這麼好過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想殺她是要賭命的!如果母妃還在的話……」
「母妃太善良,所以她死了!」故雲影再次打斷他,語氣非常冷漠,「何況我也活不久了,不如和那女人同歸於盡!」
「說什麼活不久,你才幾歲啊你!」
「十八。」之前一直裝幼齒,想想還真有點對不起故雲曦。「我生病了,生病應該是不分年齡的吧?」
「生什麼病?大不了我請御醫!」
故雲影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淡然笑弧,「御醫?不用了,我師父的醫術比御醫高明多了。」
「那麼還你說什麼死不死的,觸霉頭!」
「你還不懂嗎,焰?不是別人的問題,而是我根、本、不、想、活、了。」他的表情很無謂,看在宇文焰眼裡簡直是欠揍。
反正已經沒有理由活著了,那死又有何關係?
瞬間,氣氛冷了下來。
「對,我是不懂……」良久,宇文焰才用一種深沉到凌厲的語氣,從原本的輕緩到無比的激動:「我就是不懂!我不懂你為什麼能說的這麼輕鬆?也不懂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活著』這種事本來就不單是為了自己、或專為什麼人,而是為了那些在你身邊,會關心你、會為了你的死而悲傷的人們啊!你可不可以成熟點、認真點?別再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了好不好?!」
在宇文焰的怒吼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另一段漫長的靜默。
「為了關心自己的人而……活著嗎……」坐在迴廊木欄上的故雲影,笑了,「聽起來好像,是一個不錯的,好理由……」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好理由。
他的視線卻在此刻開始失焦、模糊,終至一片黑暗……
「影?」宇文焰接住了他不知為何忽然從木欄上滑落的弟弟,只見他緊閉的雙眸,以及唇畔掛著的淡淡笑意。
突然,宇文焰發覺了不對勁。
一行鮮血,自故雲影的唇角,流了下來……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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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焰慌慌張張地將故雲影抱進宮,要拜託宇文逍遙讓只聽從韶王命令的御醫看看他,但就在宇文焰奔至逍遙宮時,卻不見半個人影。
轉念一想,他只好到鎖雲宮碰碰運氣了。
砰!
宮門被粗魯地一腳踹開,宇文焰抱著已經昏迷到不醒人事的弟弟直接朝裡面吼道:「宇文逍遙!御醫!快把御醫借給我!」
但他定神一望,卻沒有看到宇文逍遙,只有故雲曦和一個絕色的艷麗女子在裡面,正望著他──不,應該說是望著他手中抱著的故雲影。
「小影!」
「影!」
兩人同時站了起來,宇文焰聽到那名他不認識的女子急忙地開口:「快點!把他放到床上,我看看!」
情急之下他也無法多想,依言把故雲影放到了床上。
司徒玄月坐上床沿扣住徒弟的手腕內部,摸索了下,表情沉了下來,「影這個渾蛋!他一定沒有吃藥對不對?!」他朝著抱故雲影來的宇文焰開砲。
「藥……?」宇文焰茫然地搖頭,他是剛才才知道故雲影生病的,之前根本沒見過他有吃什麼藥。
「我就知道!」司徒玄月咬牙切齒地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了兩粒白色的藥丹塞進故雲影口中,小手往宇文焰一伸,「把桌上的茶壺拿來給我。」
宇文焰照做後,只見司徒玄月洩憤似的提起故雲影的領子,將茶壺嘴塞進他口中後就開始猛灌!
「影是個笨蛋笨蛋大笨蛋!不吃藥的話會死耶!居然……」
「他之前說他不想活了。」宇文焰的語氣有些心灰意冷。
「不會的!小影才不會……」故雲曦站在弟弟身邊,不相信弟弟會說出那種晦暗的話。
宇文焰一怔,「小影……妳認識他?」
「他是我的弟弟,我最了解他了!小影才不會說那種話……」
「胡扯!影他說什麼也……」宇文焰本剛想說「不可能會是妳的弟弟」,但後來憶起曾經為了影的安全起見,將他寄養在一個退休太傅那裡,想來故雲曦應該是那位太傅的女兒,所以她說影是她的弟弟並沒有什麼不對──突然想通這些的宇文焰煞住了口。
「玄月,小影他……」
「等著,他一定會給我醒過來的。」司徒玄月將那壺茶水灌盡後,丟開茶壺順手就是兩個巴掌甩在故雲影臉上,「混蛋影!你給我馬上醒過來解釋清楚!否則我一定會把你剁成好幾塊丟進晚餐加菜!」
雖然他說的很有氣勢,可是那兩個耳光怎麼看怎麼沒力道。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司徒玄月的威脅真的很有效果,故雲影居然悠悠地轉醒。
「師父……」
「誰是你師父!你這個不要命的呆子!」司徒玄月吼他,用力將他推回床上,氣憤地站起身指住他罵道:「我告訴你,我司徒玄月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病人在我手中死掉,尤其還是像你這種的……討厭鬼!我不想理你了啦!」
司徒玄月語帶哭音,轉身就要跑出去,卻恰巧撞上剛進門的冰初邪的胸膛,趴在他懷裡哭得稀哩嘩啦的,「笨蛋影!我那麼努力救你……你姊姊那麼擔心你……你卻這樣……」
冰初邪拍著他的背,一邊對故雲曦投去詢問的眼神。
故雲曦握住弟弟的手,搖搖頭。
故雲影原本還沒有注意到床邊還站著人,他困惑地循著緊握住自己的雪白小手往上看,才發現那張自己日夜思念的妍麗面容!
「姊姊?!」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呼出聲,同時從床上跳了起來,緊緊抱住故雲曦!才終於相信這是真的,「姊姊……我終於找到妳了!終於找到妳了……我好想妳!」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可是現在的故雲影掉下的淚,卻是因為無法自抑的狂喜所造成。
「小影……小影……我也是……好想你好想你……」回抱住他,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
目睹一切的宇文焰倒退了幾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得非常黯然。
他看到了,很清楚的看到了。故雲影滿足的眼中所夾雜的那些……佔有慾和愛意,那根本就不單純是姊弟間的感情!
宇文焰知道根本無法從宇文逍遙手中搶走故雲曦,因為她本是他的妻,這點宇文焰可以接受;但他無法接受影會愛上她──影名義上的姊姊啊!影怎麼可以……
想到自己在故雲曦心底的份量絕對少於他們,宇文焰忽然覺得自己對她剛萌芽的情愫很可笑、很不值。算了,影會為了「姊姊」活下去,他這個哥哥根本就沒有半點用處,還是離開吧……
他想悄悄地離開鎖雲宮,卻在宮門口碰上了一臉漠然的宇文逍遙,正冷眼看著裡頭的一切。
「你不進去嗎?」宇文焰問道。
「有必要嗎?」宇文逍遙扯出一個冷笑,「有我……進去的餘地嗎?」
故雲影對故雲曦用情不純,宇文逍遙當然看出來了,他在意的是故雲曦會不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