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警方錄完證詞收押犯人,意外在週末下午加了一節班的兩人離開警局,不免都感到這天稍嫌漫長了些。
回到家,他們懶洋洋地相倚在沙發上,這回誰也沒有抱怨無聊了。
「小勝。」
習慣性地,聾人在開口的同時望向盲人的嘴唇。
「是不是……已經、要考慮搬家的事情了?」
隨行到警局之前,他們先到櫃台把購物籃裡的東西結了帳。
那位一開始興奮地直問他們難道是英雄嗎、對他們充滿好奇與敬佩的店員,在一場結帳的時間裡沉默了下去;看向兩人的眼神變得小心翼翼,甚至生出了幾分略帶揣測的不安。
不論他腦中聯想到了什麼,他都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禮儀沒有宣之於口,也未多管閒事地試圖探詢。
然而那份前後不一的態度差,無聲無息間卻已經透露了很多訊息。
爆豪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應了聲,說:「夏天吧。」
「嗯,也對。」綠谷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換季原本就需要打包。」
兩人一時沒再開口。
那間超商位在兩人通勤時會徒步路過的位置。儘管不確定今天離開後,那位店員往後是否還能認得他們,也不確知對方得出了什麼結論、抱持著什麼樣的念頭、會不會將今日所見散佈出去、又或者會不會採取其他行動……然而這些原本不必在意的事情,事到如今,每一個細節卻都潛藏了難以估量的風險性。
──這段關係必須保密。
他們必須保密,是因為事務所提出要求。
事務所方面則說,是因為顧慮社會大眾。
「大眾」到底是誰?有時候綠谷會疑惑。
人活在世上,怎麼可能有辦法顧慮到其他每一個人是怎麼想的呢?
他就是他,不論身著制服與否,要做的事情與需採取的行動都不會改變。
他相信「大眾」能明白並接受這點。既然如此,為什麼單憑他身旁陪伴著另一個人,這份信任就可能輕易地產生動搖?
綠谷靜靜望著桌上的購物袋,腦中像被打碎的拼圖般散落了許多念頭,他知道當中必定存有連綴一切的脈絡,只是此刻的他還未能想通。
他又回想了一遍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明明每個環節都沒有問題,然而一旦拼接,卻像他們曾經犯下什麼失誤,因此必須付出額外代價來彌補。
綠谷伸直了手,在購物袋裡摸索一陣,最後挑出那盒薄荷。
「捉迷藏。」他突然說。
留意到他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聽不見回答,爆豪碰了一下他的手臂。「捉迷藏怎麼?」
「搬到新家之後……再來玩一次捉迷藏吧。」
綠谷拆去外部封膜,打開紙盒包裝。
「下一次,換我當鬼。」
他拿出當中一枚,放到了爆豪手裡。
「……」
爆豪五指收攏,連同綠谷的指尖一同握入掌中。
「喔。」
◆◇◆◇◇
嘩啦──
嘩啦──
嘩啦──……
微涼水幕自淋浴間花灑傾瀉而下。
打在身上的水溫比體表略低,兩人卻一點也沒感覺到冷。
任憑奔流沖刷濺灑,綠谷雙手環住對方腰際,把臉抵靠在爆豪肩膀上,感受到對方隻手扶住自己腰後,另一隻手則摸索著臀間替他仔細清理。
隨著指尖深入,綠谷不覺把臉埋得更緊,喉間溢出一絲戰慄的餘音。
聽覺被剝奪帶給他的影響遠比預期更深,到了床上尤甚。
明明臨受著摩擦間帶來的撼動與官能快感,卻聽不見進出時的響聲。直到今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習慣了做愛時耳邊盈滿竹馬的喘息,以及原來他清楚地記得低狺之外爆豪有時會隱忍。
以前他不懂為什麼要忍,直到對方有回耐不住地衝口而出綠谷才生平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那略帶侮辱性的綽號能被發音得那麼令人情慾高漲,還有、原來爆豪勝己會罵那麼髒的髒話。
「……小勝。」綠谷出聲。
與世隔絕的靜默間無從得知對方回應與否他仍然說出了要求:「想聽你。」
沿循身體弧度,按在他後腰附近的指尖順行著脊椎,途經肩胛、猶如滑絃拂過側頸探向耳骨,終於取下置於耳中的隔絕物。
奔騰湍湧嘩啦啦啦啦地盈滿耳際──
嘈雜水聲錯縱圍襲全面傾迫,綠谷恍惚了幾秒,一時有些頭昏目眩。
「廢久。」替對方卸去兩邊隔絕物,爆豪回以毫不客氣的命令句:
「拿下來。」
微涼瀑流間,盲者只感覺對面那人一手端起自己的臉,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湊近,食指指尖隔著眼罩輕劃,撫過他眼瞼,而後才將那層黑巾一把揭去。
──明亮光線瞬時侵奪視野。
鋯石紅眸反射性瞇起,還回感官初時幾秒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過曝般的殘芒減滅褪卻,一眼對上是那雙湖水綠,正用某種說不清楚的表情深深地望著自己。
還復知覺盡數歸回,剎那之際他們卻忘了該怎麼呼吸。
「────……」
分不清是誰先起頭奪取對方氣息。
嘩啦不絕的瀝瀝水聲裡漸漸摻和進其他雜音,間或了越發急促高亢的呻吟與喘息頻率,直至水聲驟止亦未歇停。
跌撞推搡出冷硬浴間,他們迫切得甚至顧不上瀝去滿身溼漉水痕。
掠索體溫亟欲侵取吐息,狠狠將床單與彼此都給蹂躪凌亂,放任需索急不可待地要教對方和自己一樣失控難耐,並且同樣潮溽不堪。
……下雨了。
春夏之交的不穩轉換自雲層間傾潑下來,滿室雨聲。恍惚迷離間綠谷出久幾乎分不清他們身在窗裡窗外,似乎哪裡都下著雨,潮聲一片,他舔向對方舌尖,在爆豪勝己嘴裡嚐到了自己的眼淚。
淅瀝雨幕中有遠方雲深處悶雷鳴動,耳畔那略帶哭腔的喘息裡,爆豪勝己試圖細數對方發音自己名字的節拍,找不到的時候,他就試著製造一點,或者開口呼喚,總能得來綠谷出久模模糊糊的回應。一遍又一遍,喊的全是他。
傾室水聲時緩時驟。
春時至末,不可捉摸。
夏天就要來了嗎?他們不甚確定,卻也不真的在意。
只是,可以的話,如果這場雨能夠下久一點,那就好了。
-〈聾與盲〉‧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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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不出他們的車,這是預告過的一點點車尾燈。謝謝一路來陪伴他們度過一整天假日的大家,如果沒有你們帶來的靈感,或許這篇到捉迷藏就結束了(❁´ω`❁)
其實我也不知道爆豪能罵出多髒的髒話,印象中日文的髒話都還好
可能和大家或許預想過的火熱場景有點出入,另一種意義上的涼感薄荷
寫的時候Youtube自動播放到一首少女滿點的速食歌,有句歌詞原本情境裡不是如此,但仍忍不住覺得擷出來很適合床上的他們😂
Maybe cause he looks so innocent
I just wanna mess him up a bit
-《Something About H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