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羽毛無聲飄落。
 
  那一身正裝的男人脫下外套,在週圍觀眾面前戲劇性地抖開,展示正面與反面。顯然上頭藏不了機關,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個口袋。
 
  魔術師戴著白手套的空蕩蕩左手舉在半空,右手拎起外套覆蓋其上──幾乎是立刻,右手又施力朝外掀出一道花俏弧度。
 
  隨著外套揚開,魔術師左手上赫然出現一只停駐不動的短嘴鴉,與遮去魔術師大半輪廓的長喙渡鴉面具對比鮮明。
 
  短嘴鴉如夢初醒,扯出兩聲高音域的嘶啞短叫,振開了翅膀。
 
  魔術師急忙做出抓取的手勢,卻慢了一步。白手套幾乎觸及短嘴鴉尾羽邊緣──只是幾乎──隨後,在人們的驚呼聲中自魔術師手裡脫逃。
 
  白渡鴉面具的魔術師沒有捉回他的烏鴉,手中反倒竄出了另一抹闃黑鳥影。
 
  這次是隻北美烏鴉。
 
  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
 
  倒映在各色虹膜眼底的色調由黑轉灰,由灰漸白。
 
  烏鴉、灰鳩、白鴿,宛如一系列墨水褪染的色盤,憑空自魔術師手中翻飛而出。
 
  鴿群未似群鴉飛遠,在廣場上空盤旋徘徊了數圈,這才消失於人們視野。
 
  有些人的目光並未追隨群鳥遠去,而是直直盯著魔術師彷彿能將活物憑空幻化而出的左手,與那件掛置於右臂的外套。
 
  然而,不論從哪一處視角,沒有任何觀眾看清魔術師的手法如何操作。
 
  這時,人群中傳來孩子們的喊聲。
 
  「白渡鴉先生!」
 
  「白渡鴉、白渡鴉……」
 
  「先生,白渡鴉在哪裡?」
 
  「白渡鴉先生的白渡鴉──」
 
  魔術師長喙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豎起食指置於唇前,示意他的小觀眾們稍安勿躁;直到鼓譟平息,才將手指上移到他的禮帽前。
 
  那是需要一名助手的手勢。
 
  有意想加入演出的孩子立刻舉起雙手,週遭其餘青少年、甚至成年人,有好幾名也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魔術師環視一圈,來到一名穿著蕾絲洋裝的鬈髮小女孩面前脫帽致敬,像一位紳士在正式場合應有的一樣,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第一次被視作淑女對待的女孩兒興奮得小臉發燙,把手交到魔術師掌心。
 
  魔術師牽著她回到人群圍成的表演台中央。
 
  他屈下單膝,單跪在小助手面前,將自己的高禮帽遞到小女孩兒手裡。
 
  小女孩好奇地舉著這頂神祕的高禮帽,伸手在裡頭摸了摸、反轉過來朝著地上倒了倒,最後困惑地抱著禮帽跑回父母面前,讓他們幫自己檢查,想找出魔術師先生的壓箱寶。
 
  週圍觀眾笑了起來。
 
  女孩兒的父親倒是認真地接過高禮帽,仔仔細細檢查摸索了一遍。
 
  經過雙重檢查的禮帽被小助手送回魔術師身邊,稚嫩臉龐上似乎有些失望。
 
  魔術師左手接過禮帽,翻轉朝上。接著伸出掛有外套的右臂,示意小女孩兒拿起外套,像頂帳篷覆蓋在禮帽上。
 
  魔術師右手舉起,比出倒數的手勢,引來孩子們的響應:
 
  「五……」
 
  「四……」
 
  「三……」
 
  「二……」
 
  「一──!」
 
  倒數終了,小助手學著魔術師先前的樣子,捉在手中的外套用力掀開──
 
  濃墨色羽毛漫天飛散。
 
  人們親眼看見一抹醒目的雪白穿透黑羽躍出禮帽、落在小女孩肩膀上。
 
  在人群掌聲裡,孩子們爆出了意猶未盡的興奮叫喊,以及無比熱絡的歡呼:
 
 
  「──白渡鴉先生!」
 
 
 
 
 
 
 
  「挺精彩的表演。」
 
  午後,拎著口皮箱走過小巷的青年被身後傳來的輕快嗓音喊住了腳步。
 
  除了沉默和那頭棕髮的色澤,這名穿著休閒吊帶褲的安靜青年,與半小時前在廣場上悄然退場的魔法師幾乎毫無共同之處。
 
  「可惜舞台太破了,配不上你。」
 
  棕髮的青年裝作沒聽見,逕直向前繼續走去。
 
  輕快的嗓音伴隨輕快的腳步,從後頭跟了上來。
 
  「和我一起去那個能在一夜間驚艷全世界的舞台吧!魔術師先生。」
 
  越過一語不發的魔術師,那輕快的腳步轉了半圈,毫不顧忌地倒退行進。
 
  一名金髮少年的身影,映像在魔術師玻璃珠般的風信子藍虹膜。
 
  直盯住魔術師的藍眸,少年那雙與嘴角同樣帶著吊兒郎當笑意的綠眼睛裡閃爍著淘氣的光芒,手往自己口袋裡一探,摸出一張撲克牌,在魔術師面前晃了晃。
 
  那撲克牌背面的圖樣令魔術師停下了腳步,反射性望向自己身旁的皮箱。
 
  隨即,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動搖很傻。
 
  但來不及了,少年笑了起來,像是任何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年輕男孩那樣。
 
  毫無疑問,原本安放於魔術師道具箱中那副世上獨一無二的特製撲克牌,此刻已經少了一張。
 
  金髮少年手一伸,將那張薄薄的撲克牌放進魔術師左胸前的襯衫口袋。
 
  少年轉過身,輕盈的步調與材質上好的運動鞋使得他的動作靈巧無聲。
 
  「我需要你,傑克。這次是真的需要。」綠眼睛的少年開口。
 
  「我不當小偷了,西恩。」棕髮的青年回答。「再也不。」
 
  「『永遠別說再也不』。」西恩笑了起來,引述對方曾經告訴自己的話堵他。
 
  傑克沒理他,不打算與這連別人說過的字句也善偷的小賊口頭爭辯。
 
  西恩毫不在意,只問:「真的不和我去巴黎嗎,傑克?逛完博物館以後我們還能去你最喜歡的那家咖啡廳。」
 
  「巴黎?喔,當然,為什麼不?」傑克以無比冷靜的口吻回答。「前提是如果我們不必從羅浮宮裡帶走任何東西。」
 
  「你在說什麼傻話?」西恩回以無比震驚的怒目瞪視,譴責的眼神彷彿在責備對方壓根連這種驚世駭俗的可怕想法都不應該有。
 
 
  「──那我們去羅浮宮幹嘛?」
 
 
 
 
 
 
 
 
 
-Fin.-
 
 
 
 
 
 
My Name is Sean‧Jones》關聯作,
和繪師塗鴉一樣是曬腦洞的預告騙。゚(゚´ω`゚)゚。
 
看了關於撲克牌起源的有趣說法,一副撲克牌當中,每一個花色乃至數字都有背後意義;從各家說法中挑了自己最私心喜歡的。
 
關於那張被西恩偷走的撲克牌,雖然西恩從頭到尾沒有將撲克牌反轉,
但傑克知道牌面上的花色是J,黑桃J
 
J當然是因為傑克,Jack在撲克牌中的意義既是騎士,也是侍從;
至於黑桃花色,法國人解釋成矛,瑞士人認為是盾,義大利人則理解為寶劍。
 

西恩的意思翻譯出來就是:
「賣什麼藝呢?來當我的隨從吧,魔術師先生。」(被打槍也是理所當然(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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