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沐希問過他一次是不是最近在忙些什麼，陸里歌立刻否認，還飛快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往她額頭上安撫地吻了一下。
「沒有。什麼都沒有。」
──欲蓋彌彰。
戚詠涼聽到這裡也顯得有些驚訝。
但他沒有多說些什麼，只又問了幾句，讓她把所有想說的說完。
易沐希卻覺得這樣也好，如果對方急忙開始為陸里歌辯護甚至出言安慰，她反而會覺得這當中更有問題。
握著水杯，易沐希的視線落到落地玻璃窗外頭的街道。
在餐廳斜對面是間Tiffany店面。
有那麼幾次易沐希曾經悄悄地想過，或許有天陸里歌會牽著她的手走進去，一起挑選那一對象徵著他們共同未來的可能性。
然而距離上一次有這樣的念頭，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這一個月裡，易沐希覺得自己仍站在原地，然而陸里歌已經背對著她越走越遠；她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幾乎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卻不敢去追。
不只是害怕自己會錯意誤解了他，更害怕如果就這麼輕易地推翻彼此信任貿然從原地離開，說不定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這兩個星期，易沐希靜靜地在原地等待。
過去每一年生日他們總是會一起規劃慶生，要辦派對或者讓朋友籌備驚喜，要仗著雙壽星的身分整人還是乖乖站好等著被宰……但是今年沒有，陸里歌一個字也沒有提過。
上星期易沐希曾經留訊息，問他十月二十七號那天有什麼計畫；隔天起床，她看見陸里歌只短短回覆了一句：「我和人有約。」
「……？」那一瞬間湧起的錯愕與不敢置信淹沒了她，就像置身在不見天日的海底，高壓水域裡就連呼吸都顯得多餘。並且疼痛萬分。
然而不管將介面重整幾次，那一行過分簡短的留言仍然沒有絲毫改變。
那我們的生日呢？即使想問，易沐希心裡卻無比清楚地明白：當對方回答得這麼簡單，背後代表了那「和人有約」四個字裡，並未包括進她的存在。
顫抖著指尖敲下的問句，終於沒有被送出。
她丟開手機，把臉埋進枕頭裡。
那一天沒有排班，易沐希一整天都不曾踏出過家門。
沒有任何人看見過那雙通紅的眼睛。
初冬的晚風悄悄地穿透過洗晾在陽台的枕套，帶走最後一絲殘留餘溫；易沐希播了通電話打回咖啡廳，語氣開朗地撤銷了自己在十月二十七號的休假申請。
曾經夢想著和戀人一起走進去的那間店鋪，如今上頭精緻的字樣卻像會螫人一樣刺了一下易沐希的眼睛。
纖長的眼睫隨著視線垂落，易沐希不自覺握緊了玻璃杯。
……今天小六甚至沒有來，也沒有事先連絡。
不對，不行。我不能這麼想。
易沐希放開玻璃杯，在心裡默念這兩週來數不清多少次的告誡，要求自己別想太多。
陸里歌的確是那種一投入心力就廢寢忘食的類型，大概是最近接了比較棘手的客戶，才……
距離桌面還有一段懸空的杯體墜落到桌上，震得一桌刀叉跳了一跳。
然而易沐希已經沒有心思去理會這點。
街道斜對面，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漂亮女孩、此刻卻挽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男友，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模特兒般身形高挑有致的女孩染著一頭搶眼的紅髮，神情自然地挽著陸里歌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上，彷彿平時就經常這麼做一樣。
經過那清透著淺藍綠色澤的店面時女孩拉住了他，指著櫥窗興致勃勃地停下了腳步；兩人看起來就像對普通情侶、透過玻璃櫥窗一起欣賞著即使被放置在無數珠寶間、在戀人眼中也顯得異常耀眼的鑽戒。
陸里歌站在那裡聽她說了一會，從易沐希的角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清楚看見陸里歌聽完以後點了點頭，側頭在女孩耳邊說了些什麼。
一定是很好聽的話吧？
當那個女孩先是興奮地環住了陸里歌的頸、接著仰起臉去吻他那時，目睹這一切的易沐希簡直都快驚訝起自己為什麼並不真的感到驚訝了。
她甚至有一絲抽離的思緒，無關緊要地想著，啊，真好，真羨慕那個女孩親吻他的時候甚至不需要踮腳尖，就連身高都那麼般配。
「準備好了嗎沐希？」這時候戚詠涼的聲音在她背後幾步遠的地方響起。「再不出發可能會遲到。」
戚詠涼的問句出口的同時，易沐希卻眼睜睜看見了自己的答案。
陸里歌牽著那紅髮女孩的手，走進了那間店鋪。
「女神？」
戚詠涼走到她身邊的時候，那兩道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我好了。」
低垂著臉伸手將倒在桌面上的空玻璃杯扶正，易沐希抬起頭，對戚詠涼露出了不含任何雜質的笑容。
「什麼都好了。」她臉上笑著，卻不知道自己聲音多麼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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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開燈的儲藏室裡一面漆黑，就連眼淚都不會被看見。
易沐希縮在角落裡，腦中無法控制地不斷回放陸里歌和那紅髮女孩在鑽戒店前擁吻的畫面。
──這就是為什麼他這整個月來都心不在焉。
──這就是他的「和人有約」。
突然儲藏室的門被人打開，走廊的黃色暖光透了進來；易沐希來不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只匆匆地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溼意。
「沐希。」面無表情的店長走進儲藏室，伸手拉了易沐希一把，將她從地上扶起。「有人找。」
「找我？」易沐希有絲茫然。
店長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話裡的疑問。
這一眼當中包含的打量和若有似無的憐憫，都是易沐希不曾在店長身上看到過的情緒，忽然之間她感到更加不安。
走出儲藏室，店長比了下員工更衣室示意她往那走；隨後他逕自拉開通往咖啡廳內場的門回到了工作場合。
來到更衣室前，易沐希舉手敲了敲門，這才握下門把。
門一打開，她看見更衣室中央竟然站著她此刻最不想面對的──
「沐希。」陸里歌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一如平常。「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跟妳說，所以就來了。」
「是嗎？」避開他的視線，易沐希反手掩上門，走向更衣室中央。「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那麼妳先？」
「嗯，我先。」易沐希抬起臉，直直望著對方的眼睛，開口：「牙齒咬緊，陸里歌。」
來不及思考這句要求背後的意義，陸里歌反射性照做──幸好他照做了，因為緊接著下一秒、一記拳頭狠狠地打上了他的左臉。
陸里歌踉蹌倒退了兩步，緩過勁以後他沒有去碰泛起紅熱的側臉，只是望著握緊拳頭的易沐希，表情顯出幾分驚訝。
「分手就分手，陸里歌。」穩住聲音裡的顫抖，易沐希告訴自己再撐一下下，至少得撐到離開更衣室為止，說什麼都不能在傷害自己的人面前崩潰。「我們結束了。」
她正想轉身，冷不防一雙陌生的手從後面竄過來不知想做些什麼，來不及思考太多，易沐希身形一側、反射性抓住其中一隻手臂將背後偷襲的那人過肩反掀了出去，正正摔倒在陸里歌腳邊。
經過這一記，易沐希終於看清楚了自己剛才摔出去的是誰。
突然之間她一點都不後悔自己貿然反擊。
倒在地上的，赫然就是早上那個高挑的紅髮女孩。
「……好痛。」地上那人開口，從喉間冒出來的男孩聲音令易沐希微微一愣。
而他口中接著說出來的話，更讓易沐希一時間幾乎反應不過：「我想通了，陸哥。你說如果成功矇到她眼睛就要多買一盒草莓根本是騙我的對吧，你只是想看我被摔。」
臉上還帶著拳頭紅印的陸里歌蹲下身，對著地上的少年毫無悔意地哼了哼：「讓你早上突襲那一下，這跟原本講好的不一樣吧！」
「是戚哥要的，他說如果我和你在鑽戒店前親嘴他就多給我一塊蛋糕。」紅髮少年立刻供出幕後黑手。
「……為了一塊蛋糕你就賣掉你的節操了嗎！」陸里歌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沉痛又猙獰，抬起頭對著更衣室門板大喊：「媽的戚詠涼！出來面對！」
有一瞬間易沐希以為他在開玩笑，然而隨後從更衣室外頭傳進來的聲音讓她明白一切都是認真的。
「誰叫沐希女神防禦力太高！不下點猛的不行。」
易沐希回過頭，發現進門的不只戚詠涼，他一左一右兩邊手臂底下還各夾了一個人──
「嗨美女！」一左一右兩名青年手中各捧著一個大蛋糕，異口同聲地打了招呼：「今天不好意思啊！」
「你們……？」被戚詠涼夾著脖子的，不就是剛才性騷擾她的兩個客人嗎！一瞬間易沐希覺得自己大腦裡的反應軸運轉到極限了。
「是戚詠涼說的，台灣的良好傳統是女孩子生日當天如果被摸屁股代表祝好運！」金髮的那個一臉無辜地看著易沐希，笑：「被妳摔了一下以後我才發現原來他騙我。」
「以撒你真的相信過？」被夾在另一邊的黑髮青年聲音聽起來很無力。「用點常識判斷行嗎，新加坡離台灣沒那麼遠吧！」
「剛聽到時很驚訝台灣文化真是神奇，所以我想一定要親自體驗看看。」
「……以撒。」
「有？」
「小六站在你前面，他看起來很火。」
「咦！」
金髮青年手裡的草莓蛋糕被陸里歌一把奪過去隨手放到了易沐希手上，易沐希捧著蛋糕目睹剛才摸了一下她屁股的帥色狼被男友勾住脖子施以極刑時，真的驚訝到已經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此際她已經完全反應過來，這一整天所有的倒楣原來都是被耍了。
「女神妳要不要摸他一把屁股回個本？」戚詠涼在一旁慫恿。
「戚詠涼你自己想摸就說，不要牽拖沐希。」店長從門外探出腦袋。
「我靠你才想摸，你全家都想摸！」
一團混亂間，易沐希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碰了一下。
她側過臉，那個紅髮少年把蛋糕從她手中拿走。「沐希，妳等下一定要記得。」
易沐希有些困惑，「記得什麼？」
「說好。」
「……咦？」
看起來對蛋糕充滿期待的少年拍了拍手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同時從店長手中拿來一個紙盒塞進陸里歌手中。「來，上進度。切蛋糕。」
一時間更衣室裡全場安靜，自覺地圍成了一個圈將兩名壽星包進去。
陸里歌握著紙盒走到易沐希面前，雙手遞了過去。「生日快樂，沐希。」
紙盒上印著McQ的字樣。
「妳前一陣子一直在看這家網站，應該是喜歡的吧？」陸里歌笑了笑。「可惜每次我想去看妳在瀏覽哪一件的時候妳都把視窗立刻關掉，我只好自己猜。」
「……」望著那盒子易沐希突然覺得喉間一哽。沒想到自己之前在幫他找禮物的行徑竟然被看在眼裡，還出了點誤會。
「我知道我這個月表現得像個混蛋，謝謝妳仍然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不是想試探什麼，沐希。」說到這裡，陸里歌突然顯得有些詞窮。
他頓了一下，才慢慢接著說下去：「好吧，或許我真的是想要試探什麼。因為一些我自己也知道有多麼愚蠢的、無聊的原因，每次送妳來上班、看著妳對每一個客人笑得那麼親切的時候，我總是克制不住地有點……」他又頓了一下，比起不知道怎麼開口，更像是不想承認什麼。「有點……」嫉妒。
可能出於面子，他說不出口，但易沐希知道他沒有講出來的那個詞是什麼。
一瞬間她心裡升起許多感觸，像是新年的煙火，五顏六色地綻開，帶著響聲。
一時間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去思考，就這麼伸出雙手捧住陸里歌的臉，踮起腳尖往他嘴角吻了一下，讓他不必勉強自己說出來也沒關係，因為她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陸里歌的回答是偏過頭找準她的嘴唇吻了回去。
「……哇，我跟沐希間接接吻了。」一旁的紅髮少年冷不防出聲，緊接著就被一排噓聲怒吼壓了回去：「噓，右右！有耳無嘴！」
被人圈圍在中央的兩人這才回過神這世界上還有其他人存在。
易沐希臉上騰地紅了起來，一路蔓延到耳根，陸里歌反應鎮定一點，不過也清著喉嚨乾咳了好幾聲。
整理了一下情緒，陸里歌重新開口：「……現在，妳願意原諒我嗎，沐希？」
「……」她沒有回答，只是抱緊生日禮物盒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
「那麼，第二個問題。」
陸里歌從口袋中拿出第二個小盒子，在她眼前打開。
「──妳願意嫁給我嗎，沐希？」
易沐希的視線一剎那間變得模糊，模糊到就連戒指的飾樣都看不清楚了。
──沐希，妳等下一定要記得。
──記得什麼？
──說好。
⊱⊱‡ END ‡⊰⊰
─ Cast ─
◈ 陸里歌
飾 現充了不起逆
◈ 易沐希
飾 嫁我沐希女神
◈ 戚詠涼
飾 萬惡狗頭軍師
◈ 林予光
飾 臉好臭喔店長
◈ 許宥軒
飾 偽娘專業小三
◈ 以撒西
飾 色狼是無辜滴
◈ 吳極
飾 壯膽兼吐槽役
─ Special Thanks ─
場地感謝：胡桃咖啡廳
專業服化：周姮姊姊工作室
武術指導：靳玖夏老師
─ True End ─
ps.補一下身高差資料kerker(靠)
小六：181cm
沐希：167cm
右右：176cm
這就是為什麼一個接吻的時候要踮起腳尖，一個可以偷襲成功>/////<
偷孩子時間\(≧∀≦)/
謝謝沐希中借我孩子讓陸小六有機會跑這一次的通常戀愛可能性，小六這爽人!!!!!!!
以及感謝所有熱情贊助的小臨演!!!
謝謝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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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玄疑】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