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交往之初的茶苦,關於「如何向家人坦白和竹馬脫單了」這件事。

 

原作:我的英雄學院 My Hero Academia

 

配對:爆豪勝己/綠谷出久。

 

分級:G

 

AuthorRiAN日安

 

 

 

 

  作為二十四小時都需要有人守在崗位上輪值待命的職業英雄,工作時間是較起一般上班族相對不固定的排班制。

 

  只有一方那還好說,但當一對情侶裡兩個人都是職業英雄、甚至任職於不同事務所的時候,光是下班後能一起同桌吃上晚餐,都成了件值得慶幸的幸運小事。

 

  而且這頓晚餐之後,隔天他們還有共同的假期排休──

 

  儘管在外頭不能做出什麼親暱舉動,綠谷出久依然感到滿心雀躍。

 

  他們今天難得對上了時間,下班後直接在餐廳見面,作為放假前的小小放鬆與犒賞之一:不用做飯,也不必洗碗。他們甚至還看了一場電影。

 

  離開電影院,他習慣性想走往車站,卻被爆豪勝己一把勾住頸脖拖往另一個方向,多走了好幾步也沒見放開的意思,只拋出一句短短的解釋:

 

  「去買點東西。」

 

  聽對方報出店名,綠谷有些意外:「甜點?」現在吃嗎?他覺得自己晚餐還沒消化完。

 

  「明天要去你媽那裡吧。」爆豪回答。

 

  「誒──不用吧?只是回家而已,不用特地帶禮物也沒關係。」

 

  「喔。」嘴上應著,邁往甜點店的腳步卻沒打算轉向。

 

 

 

  父親長年工作在外,成長過程裡幾乎與母親相依為命,綠谷出久和她很親,即便畢業後因工作緣故必須搬出家裡,日常聯絡之外也會定期回去一起吃飯,這個習慣在他和爆豪勝己交往後也沒改,只是多帶了個人。

 

  兩家其實相隔不遠,於是拜訪了綠谷家之後,下一站通常也會回爆豪家蹭下一頓飯。根據一方家長的說法:多虧交了男朋友把人栓回來,否則這臭小子出門像丟掉回來像撿到,想追蹤他近況還得打開社會版才知道──換來一陣吵吵嚷嚷,屋頂簡直要被吼掀掉一角。

 

  面對對方家裡那略不坦率偏又特別直接的交流方式,綠谷出久一開始還有些慌忙,到後來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嘴上互損起來不遺餘力,他們到底是一家人,還是聯繫挺密切的一家人,否則綠谷也不會時不時聽見男友對著電話怒斥別再熬夜追劇了去睡覺啊臭老太婆,皺紋都要熬出來了。

 

  比起對方家裡那麼大剌剌的直來直往,自己的母親、倒是拘謹了不少。

 

  和當初真正意識到「英雄」這份職業會給兒子帶來的可能危害後的心情相似,綠谷引子對兒子交上男友這點滿懷憂慮。這層擔心和對象是誰並不相干,只是無法不去思考這份關係將給自己孩子帶來多少非議風險和外界傷害。

 

  被告知的那一天,引子招待了那個並不算全然陌生的鄰家少年一盤水果的時間。

 

  像個普通的、許久不見的長輩,溫和地釋出關心與一些關於工作與生活近況的問題,接著客客氣氣地請對方先回去吧,她有些話想和兒子談談。

 

  當時爆豪勝己一個字也沒有多說,只朝對方行了個禮,起身離去。

 

  自他走後,沉默蔓延在綠谷家客廳裡,有如陰霾的層雲沉沉疊積。

 

  直到綠谷引子打破沉默:

 

  「出久一定、非得……和那孩子交往不可嗎?」

 

  語氣並非責備,消沉裡帶著一絲微乎其微的虛弱期冀,以及無從遮掩的徬徨與憂愁。

 

  「──嗯。」

 

  雙手抵住膝頭,綠谷出久嚥下湧上喉間的不安,對著母親幾乎隱隱透出祈求之色的臉龐,只能咬緊牙關、艱難地答出並不被期望的誠實答案:

 

  「我……喜歡小勝。」

 

  幾乎有些急切地、他以為自己喊了出來,事實上聲量卻被喑啞所掩:

 

  「喜歡他,很喜歡……不想分開。」

 

  「────……」

 

  母親眼底的微芒陡然黯淡了下去。

 

  原先端正的坐姿剎那隨著肩膀垮下,暴露出顯而易見的無助與茫然。

 

  專注在兒子臉上的視線一瞬間彷彿穿透了他,恍惚落到似近又遠的彼方。

 

  望著一臉倍受打擊的母親,綠谷出久坐立難安。原想起身碰碰她、想多說點什麼,身體卻彷彿被那道出神的目光釘在了原地,哪裡也去不了,就連動一下的力氣也遭抽空。

 

  在此之前雖對社會外界的牴觸早有防備,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只是喜歡另一個人而已。這種純粹而正向的情感,怎麼會是錯的呢?

 

  但是……

 

  綠谷出久睜著眼睛,雙唇不覺泛起扭曲。

 

  如果、真的沒有做錯事情的話──

 

  「……」媽媽。他想呼喚,卻像被剪去聲帶的鳥,音息殆消。

 

  ──為什麼現在,會害媽媽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呢?

 

  「出久。」

 

  母親的眼神似乎有短短幾秒重新聚焦,轉瞬又被聚起的水光所模糊。

 

  媽媽喊我了。紊亂惶惑的紛繁思緒感知間綠谷出久努力凝神想聽清楚。他睜著眼睛,卻看不清媽媽眼底的神色,因為媽媽哭了。所以他必須仔細地聽,他必須聽清楚才行。必須好好傾聽媽媽的心情。

 

  「對──」

 

  接著他聽見熟悉的開頭。

 

  打從第一個音節起,他赫然明白了她想說出什麼。

 

  想要預先開口制止卻辦不到,一如當年他試圖想告訴她卻無法出聲。

 

  「對不起啊,出久……」嗚咽溢出了嘴角。

 

  ──不對。

 

  「對不起……」復被不穩的氣息所噎。

 

  不是這樣的,媽媽。

 

  「對不起──……」終至擠迫喉管,衝出了壓抑不住的綿延哭意。

 

  如果這次、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綠谷出久離開了原地。

 

  跌跌撞撞地繞開桌几,他蹲跪在掩面哭泣的母親腿邊,兩膝著地。

 

  鼓足勇氣伸出略為發抖的手,卻在即將碰觸到對方身體前猛地頓住,懸在半空停滯了數十秒,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將雙手放到母親膝頭。他放得很緩很輕,小心翼翼,有如飄散的羽毛落回雛鳥倦眠的巢裡。

 

  「不是──」他仰起臉,隔著那雙掩起的手仍試圖直視她的眼睛,聲音裡捎進了焦灼的急迫與懇切。「不是那樣的,媽媽!不是因為媽媽做錯了什麼、或者其他原因,才讓我──變成──變成……」他頓了一下,一時之間竟難以說出那個詞彙。

 

  在這之前那個詞彙聽起來非常遙遠。乍看彷彿普普通通地充斥在生活裡,實際上卻通常連結以惡意或不含惡意然而羞辱不減的低俗笑點,彷彿伴隨這個標籤而來的那些汙衊是理所當然、而被貼上標籤就意味著承擔那些汙衊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做著一件平常的、和別人沒有兩樣的事情,為什麼就得被貼上「標籤」?

 

  ……但是,有著這樣想法的自己、又算什麼呢?

 

  如果連自己內心也隱約對這個本是中性的「標籤」有所抗拒和排斥,到底是因為這個「標籤」被人抹髒才不願與之為伍、又或者,在這整個社會風氣的敵意導向與惡意薰陶裡,就連自己也被影響而不自覺?

 

  如果真的打從心底不為此感到羞恥的話,為什麼、這一刻會說不出口呢?

 

  張開的嘴唇不覺頓在原處。

 

  在母親的哭聲裡,綠谷出久陷入了一團灰色的、纏繞的、望不見盡頭甚至找不到起點的思緒之中。

 

  「無個性」、「不自量力」、「書呆子」、「廢久」、「看不清現實」……

 

  成長過程中的那些「標籤」,一個接著一個在綠谷出久腦海歷歷浮現。

 

  「很厲害」、「強大的個性」、「有『加油』感覺的『小久』」、「英雄」……

 

  負面的,正面的,中性的,一個、一個、又一個。

 

  像被人隨手寫在便利貼上,接著又隨手貼到了他的身上。

 

  惡意的,善意的,無意的,一次、一次、又一次。

 

  ……如果說,是這樣的話。

 

  「同性戀。」

 

  在意識到之前,那個原先說不了的「標籤」已經脫口而出。

 

  少年的聲音太過從容沉穩,幾乎震懾住了哭泣的母親。

 

  綠谷引子從自己爬滿淚水的掌中慢慢抬起頭,怔愣望向跪在身旁的孩子。

 

  那個從小到大沒讓她少操過心的兒子伸手握住了她的,他疤痕橫佈的雙手微微地發抖著,她能感覺得到,卻同時能感受他掌心的溫熱,與他緊緊握住的謹慎。儘管嘴唇洩露了輕微的抖顫,眼角也仍有霧氣,但他的表情──

 

  綠谷引子咬緊下唇,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觸從她心底升起,險些又一次地溢出眼眶。

 

  「我是同性戀。但這不是媽媽的錯──我也、覺得自己並沒有犯錯。」

 

  說到後來,男孩的表情幾乎有些理直氣壯。

 

  「和成為英雄一樣……我會努力、不讓自己受傷。」

 

  握穩了她的手,那雙堅毅眼神透露出的比起安撫,更像慎而重之的承諾。

 

  「絕對──不會讓您擔心!」

 

  她曾經聽過這句話。引子想。如果當時的他、也是這個表情……

 

  「如果未來,別人想對我貼標籤的話,那也沒有關係。」

 

  少年挺起胸膛,嗓音平和而明亮,一如那抹鎮定綻放在那張雀斑臉上。

 

  「等到他們貼滿標籤,再也沒有人看得清楚每一個標籤上寫了什麼──

 

  直到那個時候,說不定、他們就會看見『我』了吧?

 

  ……我是這麼想的,媽媽。」

 

  「……」綠谷引子沒有接腔。

 

  如果當時的出久、也是這個表情……或許,當年的自己真能稍安點心,不再那麼滿心憂慮也說不定──想到這裡,引子忍不住抿起了嘴唇。如此設想的同時卻又無比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打從她作為一名母親,似乎就注定了這一生她都將為她的孩子擔驚受怕。

 

  害怕他會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流了血。

 

  害怕他會不會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承受著看得見或看不見的傷。

 

  這份恐懼她曾經以為是從出久就讀了雄英追逐他的英雄夢想開始,然而這一刻,望著兒子的臉龐她卻恍然而遲滯地意識到不對。不是那樣的。

 

  「為什麼……」她抽開自己的手。

 

  一瞬間,少年臉上的堅毅坍崩瓦解,流露出了底下滿滿的茫然與無措,像個被指責做錯事偏偏又不確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年幼孩子。

 

  「為什麼總是……選擇了特別辛苦的路呢?」

 

  直到母親抽開的手緩緩落下,放到他的頭頂上,輕輕一揉。

 

  「……」明明打定主意,今天在媽媽面前不可以哭的。

 

  「……嗯。」

 

  綠眸少年咬緊了嘴唇,比起回答,卻得先壓抑住呼之欲出的顫意。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不知不覺地,就那樣地選了。」

 

  他將屆成年,也拿到了正式英雄執照,擁有一份能維持生計的工作,現在甚至比媽媽還要高出不只一個頭──綠谷出久很快地抹了一下眼睛,作弊般想假裝那裡什麼也沒有流出來過。

 

  「不論是英雄、還是小勝。」

 

  綠谷出久扯開嘴角,想露出一個能讓對方感覺到自己有多麼開心的笑容,因為現在他的心情確實是這樣的。但從母親臉上的反應看來他知道自己肯定失敗了。

 

  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醜。但他不在乎。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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